第二天一早,杏语又忍不住想要出宫了。
因为母后上次的责罚,杏语忍了好长时间没有出去,毕竟有琉璃和流苏两个朋友在宫外,她也时常挂念着他们。
偷偷换上了宫女的衣服,拿走月郡主的通行令牌,杏语又溜了出去。
与以往不同,杏语这次特意带上了一些钱,在去洛长书院的路上拐进了一家裁缝店。
“裁缝叔叔,能给我做一身男孩的衣裳吗?”杏语推开店门,朝看见的第一个裁缝喊道。
裁缝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孩,笑道:“你一个姑娘人家,为什么要穿一身男孩的衣服啊?我看给你的身材娇俏,不如给你量身做一套裙装?”
杏语意识到自己嘴巴又瓢了,忙撒谎道:“不是我穿,是我要给家里的弟弟做一身衣服,他与我一般大,我能穿上的衣服他穿也正合适。”
裁缝一脸狐疑地问:“哦,那你这个弟弟是到哪里去啦?”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杏语张口就答道:“他正上学呢,过几天就是他的生辰了,我想给他做一件衣服当礼物。”
裁缝听后笑了笑,就相信了。看见小姑娘这声打扮,虽然不是什么华贵的衣服,剪裁却是费过一些心思的,想必也是富有人家的孩子,便没有再问下去。
“那裁缝叔叔,我的这件衣服什么时候可以拿呀?下午行吗?”量肩宽腰围的时候,杏语问道。
那裁缝一听吓坏了:“下午?小姑娘,做一身衣服怎么也得用个四五天呀,你下午就要来取,小的可没法给你。”
杏语皱了皱眉,问道:“做一身衣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吗?”
裁缝急了,以为是个砸场子的,忙解释说:“小姐啊,小的这是做的小本生意,别人送布料来,我给做成衣服,一套衣服做出来要舒服也要合身好看,怎么也要个四五天!您早晨来量身,下午就要拿,你······你这不是难为小的吗?”
杏语也没想到做一身衣服需要这样费劲,心里愧疚地很,却又不好意思告诉别人。毕竟自己享受着全国最好的衣服,却不知道是怎么做成的,属实有些丢人,只好说道:“那您这里有差不多大小的吗?我想直接买一套。”
裁缝听见这话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招待这位奇怪的客人,摸了摸头说:“小姐,您是想要成衣是吗?那······这边请这边请,我们的成衣都在这里售卖的,什么样子的都有,若是不太合身,小的可以给你改改,下午一定能拿。”
看着眼前的小姐挑选衣服,裁缝心里可慌着呢,就怕她不乐意。
殊不知其实杏语心中愧疚地很,感觉自己很无知地提了个这么难的要求,是自己没有好好体恤宫里的下人了。
挑中一件衣服试了试,袖口处还有些宽了,显得杏语特别瘦弱。裁缝忙开口道:“姑娘这衣服有些大了,换下来让小的改改吧。”
杏语掏出了钱袋,按价格给了他一些钱,想了想又往上面多加了一颗碎银说:“不用了,我弟弟比我稍稍胖一些,这样刚好。谢谢你。”便穿着一身男装出去了。
裁缝额外收了客人的小费,立马眉开眼笑地替杏语推开门,口中说着“慢走慢走”,目送这位大主顾出去了。临了还不忘喊了一声:“小姐有空常来啊!”
杏语走在大街上,眼看天色还早,便想着去洛长书院门口看看大爷在不在,若是这个时候能够混进去也挺不错的。
大街上繁华,两旁全是叫卖的小贩,天上还挂着中秋用的灯笼,有小孩子手中拿着小糖人互相追逐着跑,一个老太太就坐在门槛上乐呵呵地看着孙子在门前玩乐,看着孩子要走远了喊一句,孩子又乖乖地跑回来近一些的地方接着玩。
卖包子的老板娘站在炉子后面,被蒸汽蒸的直眨眼睛,一只手把包子一屉一屉地放进去,另一只手忙着收客人的钱,后面还排了长长的一条队,全在焦急地等着买包子。老板在屋里把面团打得啪啪响,做成的包子放在笼屉你摞得高高的,嘴里高喊着“别急别急,在做啦!要忙不过来了!”边把摞好的包子搬出来放在炉子上。
经过一个巷子,不知为何有一群人堵在了那里,围成一圈都在低头看,杏语以为这里面是有人受伤了,没成想走过去发现,原来是有两个大爷在下棋,正要到棋局最精彩的时候,两个老大爷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找对方的破绽,想着要怎么将军呢。其他人也跟着在旁边看,有个大叔还伸出手去指指点点。红方的老大爷可就不高兴了,说道:“你这棋局外的人怎么还能提醒呢,要看一边儿看去!”
黑方的大爷知道自己没理儿,可嘴上却不肯吃亏,回嘴道:“你上次不也有个小伙子在边上提醒了两句嘛,这次还怎么说起我来了呢。”
红方的大爷可听不得这话,指着黑方大爷的鼻子说:“上回归上回,你这人怎么······”
“好啦好啦现在谁也不提醒谁了,您二老接着下,大家都不说话了好不好?”刚刚那个“肇事”的大叔看情况有些收不住了,赶紧出来打圆场道。
红方的大爷转过头来看着他,不服气地说道:“就不该说,你看你提醒他多不好,下棋也没个棋品。”
“是是是,都怪我,您接着下接着下,多大点事儿。”
“什么叫多大点事儿,你这是破坏规则呢。真是的。”红方的老大爷嘴上说着不乐意,手却很诚实地拿起了一颗子。
杏语穿过小巷看了这出闹剧似的场面,好奇地走进来笑着出去了。
经过一家药铺的时候,闻着里面飘出来的草药香味,注意力全被吸引了去,一头撞在了别人身上。
“哎呀!”那人长得很高,杏语的脑袋正好撞到他的胸腔上,不知被他脖子上挂的什么东西硌得生疼,连连后退了几步,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抱歉抱歉先生,小人不是故意的······紫衣姑娘?”
杏语揉着被硌疼的脑袋,慢慢抬起头来。那人身材高挑却很瘦弱,两只苍白的手提着大梱大捆的中药,身上穿的黑袍子有些眼熟,再往上看那人的正脸。
“苏公子?”杏语吃了一惊,没想到在宫外还能见到这个留学生。“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在藏书阁里面吗?”
“姑娘有所不知,先生他病了,太医说要用药用一段时间,我们不想花太多陛下的钱,于是便依照着太医的药方出来给先生抓药。”苏铭举起手里的两大梱药,在杏语面前摇了摇。
“买药?这整个古羽国都是陛下的,你的先生生什么病是太医院里的药治不好的,非要自己出来买药?”杏语作为公主,下意识地眉头一皱,觉得有些冒犯。
“不不不,姑娘误会了。我们国人习惯于自己解决生病的问题,除非很严重马上要危及生命,才会寻找他人帮忙。现在先生已经熬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后面那些药物只要能在外面找到的,我们就不麻烦宫里的人了。”苏铭听了以为这个宫女要责怪他,便低下了头,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些什么。
意识到是文化的差异导致苏铭言行的问题,杏语心里的因为冒犯的反感也算是缓解了一些,可不论怎么说,这还是让她不太舒服,所以便好心地提醒道:“来了中原国,可不能不知道这些文化差异,以后千万别背着陛下和娘娘出来买药了,他们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甚至怀疑你出来是图谋不轨呢。”
苏铭注意到紫衣身上穿的是男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做了个揖说:“没想到这样会引起陛下的误会,我一定要多注意才是,多谢姑娘提醒,那我现在就回去了。”说着没等杏语有任何回应,便迈开腿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先生这是何意?”杏语可不喜欢这样的回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的跟前,仰起头故意挡住他的去路。“紫衣好心好意提醒先生,为何换来先生轻蔑一笑?”
苏铭看紫衣满脸的不服气,便正经地挺起胸膛说道:“姑娘身为一个女儿郎,明知道在京城中有些地方只允许男人进入,换上这身男装岂不令人怀疑?”
“我······”该死,刚刚急着打发那个问东问西的老裁缝,衣服也没换回来就出来了。杏语脑袋飞快地转着,假装咳了两声反驳道:“为公主办事,必然要有多手准备。”
苏铭一点也没有让她一步的意思,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原来古羽国的公主都如此开放,让宫女去一些只能男人出入的地方办事。”
杏语脸刷一下红了,退后两步说:“大胆!公主的意思可是你能轻易揣测的?”
那个得意的外国人看着眼前炸毛的小猫咪,努力憋住心中的狂笑装出一副高傲的样子说:“抱歉,小的冒犯了,还请姑娘原谅。”
意识到自己发了脾气,再加上怕公主的身份暴露,杏语巴不得赶紧打发他离开,却又不敢明说,便回了一个礼道:“既然在外面的事情办完了就赶紧回去吧,你的先生还等着用药呢。”
苏铭走了,可他在回宫的路上一直在回忆着刚刚奇怪的对话。一个小宫女为何突然说话这般高傲?难道这是古羽国姑娘的特征吗?他从未对除了娘娘以外的任何一位宫女有过这么多交流。
他赞成人与人之间有天然的地位差距,可是他在这个姑娘身上却几乎看不见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他又惊喜地发现,这位宫女对他如此大胆的言论并没有让他觉得不舒服。反而给他带来了枯燥黑暗的生活中一点点快乐的光。
回到藏书阁,将药包交给了厨房,一下子被林海给揪住了。
“师兄你脸色好了许多啊,好久没见你笑了,怎么今天突然如此开心?”
“去,”看见这个烦人精师弟,苏铭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收起来了。“今天出门去给先生买药回来,我高兴什么?你好好祈祷让先生好起来吧!”
林海被莫名其妙地骂了,委屈地撇了撇嘴巴。师兄心里想什么肯定是猜不到的了,但以他对苏铭的理解,绝对不是因为先生那几包调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