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洛长书院。
黎明刚刚过去,院子里杏树上的露水还没有晒干,洛长书院的学生们一个个的都被叫了起来。
“今日是太子第一天到洛长书院来,他将会在洛长书院同我们所有的学生一起度过一段时间。在这里,他会放下太子的身份,跟所有人平起平坐,你们作为学子也必须要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新生,明白了吗?”
提早了上学的时间,学生们在课室里一个个盯着老先生,仿佛要在老先生的眼睛看见太子长得什么样。
“太子何时才到?”有个学生举手问。
“太子今天早上就会到,所有人先开始温习功课,不要随意出入。”
老先生顿了顿,又说,“鉴于太子在洛长书院里学习,出于对他的保护,洛长书院所有人的出入都要做好登记,不能离开书院超过一天时间。白天出门,晚上必须回来。”
流苏昨晚让琉璃翻腾地压根没睡好,哈欠打得一个接一个,无精打采的听地有一句没一句。
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让这大姑娘一夜之间失去正常智商,三更半夜不睡觉,在炕上还滚得像一只雪地里撒欢的狗。
流苏吃力地睁开眼睛集中注意力,却忍不住一个又一个的哈欠打得他眼泪直流。
老先生注意到了那个站着打瞌睡的学生。
“流苏!你把老夫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流苏眨巴眨巴眼睛,愣住了。
刚刚那些也不太清醒的同学回过头来,一双双迷糊的眼睛像不认识一样瞪着面前中了大奖的流苏。
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流苏借着打哈欠之前微弱的记忆把先生刚说过的话复述了出来。
老先生提起一边眉毛,“说得没错。集中精神!”
流苏松了一口气,一眼嘚瑟地瞪回去刚刚那几个幸灾乐祸的兄弟。
看啥呢,我的脑子就比你们的好使!
老先生估计也是没什么机会见皇亲国戚,太子来了这几句话倒腾来倒腾去讲了半个时辰,从皇家规矩扯到起坐吃喝,全是小时候整段整段背得滚瓜烂熟的老话,听得一大片学生脑袋七倒八歪都快要睡着了。
直到门外扫地的小厮终于传来一句话:“先生,门外来人了!”
没有锣鼓声,也没有带一大帮子侍从宫女。太子只是坐在一辆马车上,简单的行李放在马车的最后面。两个侍从一个在马车外,一个在车上驾马。
底下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
马车是皇室的马车,上面确实有皇家的图腾印记,可是这个排场未免也太小了,没有护卫,没有宫女,甚至行李也没带多少。
“这是太子吗?带这点东西他不够用吧。”
“书院里的东西一向简单,他会不会不习惯啊。”
“殿下是在想什么呢,难道太子失宠了?”
太子从马车里走下来,早已换上一身洛长书院的学生服。
清秀的脸庞加上白色的学生服,高高扎起的发髻,收起了身上所有带着皇家图腾的东西,俨然一个洛长书院学子的模样。如果不是马车,完全没有人能知道他的身份。
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先生面前,太子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开口道:“学生南宫子言,日后留在先生麾下,还请多多指教。”
所有人都为被太子震撼到了。
堂堂太子,离开皇家御书院来洛长书院跟着一群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生活学习,说出去也许都没有人相信。
“学生虽来自皇家,有皇家独特的教育,却无法同各个同窗真正在一起学习,一直以来都在独自钻研学问,时间长了必然容易出错。洛长书院聚集了我古羽国所有的人才,闻名已久,学生愚笨,渴望来学习一二,还请各位同僚多多指教。”
流苏微微张嘴,笑了。
果然是杏语的哥哥,两兄妹对于洛长书院的感情都不一般呀。
先生第一次见太子,听了那一席话激动地手都不自觉地抖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了准备多时的木簪。
太子低头跪下,发髻高高地竖起。
那是为先生给他加冕而准备的典礼。戴上发簪,他就获得了洛长书院的学子身份。
老先生颤颤巍巍地手将木簪替他戴好,底下的学生们爆出了一阵掌声。
“自今日起,鄙人南宫子言正式成为洛长书院的学子,恪守前辈格言,刻苦钻研学问,只为做国之栋梁。”子言起身,深深地向先生鞠了一躬。
大家都被太子感动到了。
带着忐忑,也秉承着像个普通学生一样的生活的准则,南宫子言提出要独自去找自己的宿舍,其他同窗们都回去继续上课了。
宿舍本身就不大,但是收拾地很干净,南轩见到桌上简单的文房四宝犹豫了。
“殿下,您看这个要换掉吗?”南轩指了指桌上那块墨,顺手拿起来闻了闻,味道不太好。
太子看着南轩紧皱的眉头叹了口气,“留着吧,既然来了洛长书院,那就乖乖做个普通的学生。大家用什么我就用什么。”
南轩这下就不太乐意了,撅起嘴道:“殿下,小的知道你想赶紧跟同窗们拉进距离,可是在宫里咱们也不用这样的东西啊。”
“就是因为在宫里不用,出来才一定要感受他们的生活。”回头去瞪他。
“哦。”南轩放下墨石,乖乖地帮太子整理床铺和衣服。
“洛长书院的学子不缺家境富裕者,既然大家来了都是同样的规矩,我也不该例外,知道了吗?”
南轩哪里敢反驳,像个书童一样乖乖地点头说“知道了”。
整理好所有东西,已经正午了,学生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宿舍里,院子嘈杂了一会儿,接下来便是难得的安静午休时间。
子言坐在床边发呆。
刚刚所有的事情,都是先生在他临走前交代的。
“到了洛长书院,就乖乖做那里的学生,吃什么用什么,怎么坐怎么站,跟所有人都一样。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只要是那里的规矩就一个都不能破,千万别坏了好好一个书院的校风。”
那是老先生第一次让太子跪在自己的面前说教,旁边站着子玄和沐语。
“离开了御书斋,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不叫太子殿下,就叫南宫子言。”老先生一脸严肃,语气里满是说教,不知为何却掺进了一丝不舍与期待。
普通学生,南宫子言。
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南宫子言了。
从小接触的人给他的称谓不是太子便是小殿下,也就几个皇弟皇妹能亲切地叫他一声哥哥,除了父皇母后鲜有人会叫他的大名,可随着年龄增长,父皇母后跟他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也许,是时候该习惯别人平起平坐地叫他一声“子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