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轩城殿。
烛光不明,灯火不动!
晋文帝李宗治浑身泡在浴池之中,慵懒的将手臂搭于池边,身边,却没留一人。
该有消息回来了。
当黑影出现身后,他懒懒道:“情况怎样。”
“回皇上,派出之人,一个未回!”
李宗治眸中精光一闪,沉凝不语,继而低低笑道:“好,威武侯爷,你养了一只小老虎啊,这么多年来藏着掖着,可惜,老虎终究是不甘呆在那囚笼之中的。小侯爷孟白炎,朕,对你如此期待,可别让朕失望啊。”渐渐浓重的夜,散发着一种无声的狰狞,这皇宫,却又是一个大囚笼,缚住的人想挣脱,站在囚笼之外的人,却想进来!
公子为何久等不回?弦伊暗自奇怪,打开着的门内灯光宣泄,手揽披风等候门边,终还是等不及,走出门,去寻公子。
后院竟然亮着灯火,弦伊诧异的走入月门,那淡淡月色下的素洁身影却不是公子还是何人。
“我在房间等着公子,公子却又跑来这里做什么?”走进一看,公子脸上居然带着深深的落寞,那深锁的眉头,让人一见便心头哽然。
“公子在做什么?”
“没什么,掉了一样东西罢了。”那口中轻语令弦伊心头一颤,可是,在寻那琉璃珠么
“罢了,本就该丢弃的东西,留着也没用,走吧。”无瑕公子长叹一声,也不等弦伊回话,抬步离去,弦伊在身后欲言又止,终还是忍住,既然那情给不起,又何必让公子深陷其中。
半夜却听隔壁传来咳嗽,竟然止不住,弦伊急急起身奔到公子房间,却见公子半坐床上,竟咳得直不了身子,当下心头焦急,倒了茶去给公子,岂料公子竟连杯子都已拿不住,摔在地面,跌得粉碎。
无瑕捂住胸口,脸色煞白,额间冷汗涔涔,有一种刺痛在心头蔓延,无法忍受。
“冷三叔冷三叔”见他那样,弦伊顿时乱了分寸,大叫着奔向西厢。
那呼唤,撕裂了寂静的无瑕小筑,众人都急急起身聚了过来,冷三来到床前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忙不迭的叫请大夫。弦伊一看冷三都乱了模样,不禁泪水涟涟,扑通一声,跪在了公子面前。
“公子可又是为那孟小侯爷伤了心,那琉璃珠本是下午跌落在软榻旁,被我拾起收藏,想着公子别再为那情所困扰,可公子如果是因此而伤了心,弦伊就罪该万死了。”说完从怀中掏出那珠子,放入了公子手中。“公子不辞而别,那孟小侯爷也不知如何看公子,心头不知有无怨恨,可苦了公子你自己,明明不想离开,却偏偏得离开,这心总为了这情而伤,可怎么活。”
无瑕将那琉璃抓入手中,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摇摇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
“公子,如果撑得太辛苦,便放下吧。”冷三双目含泪,径直跪在了床前:“十年了,总是这么要强的撑着,再好的身子也受不住啊,你自小便是那七窍玲珑之心,大夫说了,不可大喜大悲,这些年来性子也淡然如此,却又是为了谁,折磨了自己啊。”
无瑕不答,只是紧紧抓了那琉璃在手中,靠在床边,昏昏睡去。
“大夫,怎样?”
将门轻轻磕上,冷三跟在大夫身后急急追问。
“冷三爷,这公子,本就是那七窍玲珑之症,心之所系,不可大喜大悲,否则牵动自身,恐而且”
“大夫但说无妨。”
“身体蓄积有毒,慢慢侵入五脏六腑,当下,需好好调理,否则以后,很难说。”
冷三心中一颤,脑中轰然作响,竟半晌回不过神来。
弦伊从身边走过,被冷三一把拉住。
“我可问你,这几年,公子是否依然还在服用那滴血烟。”
弦伊怔怔然呆立,继而脸上大变:“公子说,那药每日少量服用,让身体产生抗性,可是那药出了问题?”
“唉唉。”冷三懊恼的顿足连连:“早跟他说了,不能再服了,却依然还在服用,这可怎么好。”转身叫来一个小子:“去跟了大夫抓药,无论是什么药,一味都不能缺,不管是什么,要多少银子,都在所不惜。”
“是。”小子应着跟大夫出了门去。
弦伊双眸落泪,呐呐道:“公子这,又是为何啊。”
“唉。”冷三长叹一声,道:“自公子曾有个奶娘名唤蓉卿,公子母子待她不薄,偏她却贪图钱财,在当时动荡逃命之时,拐了表夫人母女卖给那富商,公子发现想要制止,竟被她痛下毒手,灌入穿肠毒药,几近没命,幸得神医鬼谷子相救,从那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自此,公子便每日服用少量毒药,以免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可没想唉,总之,从现在起,切不可再让公子服用此药了。”
弦伊心头一酸,没想到,总是淡然镇定的无瑕公子,幼年却如此坎坷,点头应着,推门而入,却又转过身低低问道:“那七窍玲珑之症,却又是什么?”
冷三将手按在胸口,摇头道:“心先天便有疾病,情绪动荡,大喜大悲,都会让其病发,胸口刺痛,呼吸困难,唉,却又是谁,让这剔透之心,泛了这难忍折磨呐。”
弦伊当下不再多言,返身入了门去。
无瑕公子依然还在沉沉昏睡之中,弦伊望着公子,不禁心酸难忍,一直以来,公子淡定斯然,智慧超群,运筹帷幄,人前,他是孤傲的,是坚强的,是不可战胜的,可是,当夜深人静,万物俱寂之时,他却又是那么的孤独,那静坐的身影,孤独得让人心碎。
“弦伊,是你么。”无瑕口中低呼,弦伊疾步走到床边,将他扶着坐起:“公子是否胸口还痛,大夫刚走,冷三叔吩咐小子去抓药了,弦伊一会就去熬好,公子有事只管吩咐,自此开始,就安心静养,万事都不要再去想。”
“傻丫头,我没事的,自己的身体又岂能不知,不过是郁结罢了,弓应该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让他来见我,我有事要他去做。”
“公子,你便听了弦伊这话,凡事都先抛了,不去看,不去想,只细细的养好了身子,你是我们大家的眼睛,这眼睛若是闭上了,我们大家便没了方向,你要是倒下了,便是我们大家都倒下了。”
无瑕公子却只是轻轻一叹,将头靠在栏边:“我只怕,来不及了啊!”
那轻语令弦伊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