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撑手坐在桌旁,望着那药发呆。弦伊转身见公子竟还在耍性子,不禁口中道:“这倒好了,三叔不在,公子耍小性子又不喝药了,弦伊可哪里搬援兵去。”
无瑕眉头一蹙,将那药碗一推,道:“你倒每天喝了试试,苦涩难耐,喝得人胃口都没了,眼见身子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何苦每天拿这药来折磨我。”
“我也不想折磨你,可是,你要是不喝药了,犯了病,这受折磨的,又何止是你一人。”
“不想喝!”无瑕索性将身子趴在了桌面上,与那耍赖的孩童一般无二。
郑澈轩站在门外,透过那半掩的门看着屋内的一幕,那个,是无瑕?是那个人前冷冷,从不轻易显露情感的冷公子?他此刻的神情却如那无邪孩童般可爱,郑澈轩心头涌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此无瑕,如此让人难以捉摸!现在的他,完全的不设防,那性情如此真实的展现在自己的面前,尚还是第一次。
脚步轻踏而入,无瑕一惊,身子坐起,回眸一望,神情瞬间恢复了冷冷之色。
“你非得如此防备我吗?”郑澈轩嘴角挂起苦笑,面前的这个无瑕,又回复了那种冰冷,此刻的他,便是那满身尖刺的刺猬,总是那么小心的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柔软的腹部,只会毫无防备的暴露在那个人的面前。
“他到底有什么?能令你对他完全的不设防,明明应该是对立在两面,水火难容的他,却能够让你全身心放松,毫无保留的给予,为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无瑕返身将药碗端起,一口喝下,苦涩的滋味涌在胸口,让他几欲呕吐。
“明天晚上咱们进宫去。”手一扬,侍女托着一个大锦盒入了门来。
“是什么?”无瑕不解的望着那盒子。郑澈轩微微一笑,伸手打开。
“虽然你与这大晋不共戴天,但毕竟明晚咱们是去见当今的晋文帝,着装理应郑重,我特地让人给你做了衣服,一会你试试,如果不满意,还有一天时间去修改。”
“不需要!”药碗一丢,无瑕将头一偏,抵触道:“我为何要着装郑重,我这样很好。”
见他突然耍了性子,模样嗔然,郑澈轩心头一漾,将那盒子从侍女手上拿过,递给了弦伊:“给你家公子换上,要不”话语突然一顿,郑澈轩将头凑到无瑕耳旁,低低道:“要不,我来伺候公子更衣?”
“你”双颊一绯,无瑕回头怒视着郑澈轩,郑澈轩却一挑眉头,懒懒道:“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男人嘛。”
“你倒也知道无瑕是男人。”无瑕眸含怒意,盯着面前那人。
“可是,我却喜欢,这个叫无瑕的男人!”那声音轻得如同幻觉,却字字飘入了屋内各人的耳中。
“郑澈轩!”手重重拍在桌上,无瑕忍无可忍的低喝道。
见公子羞愤,弦伊将手中锦盒一放,道:“弦伊自会伺候我家公子更衣,太子虽是男子,我家公子却不喜他人碰触,公子素来洁身自好,可总有一些心怀不轨之辈觊觎公子之貌,语言轻挑,毛手毛脚,实在是恬不知耻,太子是一国储君,定不会如那些无耻之徒一般,轻薄于公子,太子,是吗?”
“呵呵,弦伊丫头,的确是伶牙俐齿,澈轩刚才冒犯了,无瑕见谅!”口中如是说,眉间眼底,却依然暧昧之意浓浓,无瑕努力压下怒火,冷哼一声,入了套阁而去。
“公子最近性子为何躁了很多?要是往日,你定根本不会理会太子之言。”
无瑕将眸一垂,不去答话,那衣服穿在身上正好合适,他四肢修长,因自小身子不好,所以身型略为单薄,体态却更显轻盈如若女子,平时总是白衣素裹,此次太子定做的衣服依然以白为主,在边角处,却滚入了金丝描边,那领口,因太子重新吩咐,做成了束在颈间的立领,领口略为收紧,带着一种轻微的波形,弦伊将金丝腰带细细束好,无瑕低头一看,皱眉道:“我不喜欢。”
“公子,很适合呢。”弦伊将公子推到镜前,无瑕抬眸一看,顿时不再说话。
“金色与白色搭配,十分耀眼,却不花俏,只是公子太清瘦,乍一看,总让人觉得是一女子!”弦伊抿嘴一笑,套阁外传来了郑澈轩的说话声:“无瑕,你再不出来让我瞧瞧,我便进来了。”
无瑕眉头一皱,心中一声长叹,无奈,返身而出。
那屋子里的人,就算是站在门口的侍卫,都在抬眼的一瞬被惊呆,望着那缓缓而出的人儿,痴然!
郑澈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那人,无瑕抬眸见他一动不动望着自己,当下返身便要走,郑澈轩身子一晃到他身后只手一拉,道:“好看。”
无瑕将手一甩,道:“都说过了,说话就说话,不许再动手拉我,你再这样,明晚我便不去了。”
“好好,我放手。”郑澈轩将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口中却道:“其实,你可以尝试其他的色彩,虽然素色很适合你,但其他的颜色,说不定更加适合。”
听他话中有话,无瑕背过身去,轻轻道:“适合的,却不一定是自己喜欢的,无瑕心头既已认定了那人,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他的位置,依然无可替代。”说完入了门去,留那一人独自怅然。
宫里忙成一团,那人却一个人静静的呆在御花园中,望着那一泓清水发呆。
一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而来,到了身后,一把扑在了小侯爷背后。
“炎叔叔,抱抱!”那稚嫩的声音将小侯爷不知飘到何处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回过头,看着那张可爱的脸,不禁展开笑颜,伸手将那小人儿抱入了怀中。
“殊宸,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的贴身小太监呢?”小侯爷回头去望身后,可是,殊宸身后竟无一人跟随。
“殊宸饿”
小侯爷心头一痛,伸手将殊宸抱起,抬步向未央宫而去。
未央宫的大殿内喧哗一片,几个宫女正嬉笑奔跑,殊宸的贴身小太监于文海正蒙着双眼,左扑右抱,玩得不亦乐乎。
小侯爷缓缓踏入殿内,那些宫女一见到他,都吓得住了步子,只有那蒙着双眼的于文海依然伸着双手,笑嘻嘻的摸索着,渐渐到了小侯爷面前。
殊宸看见那伸来的双手,小小的身子突然抖了抖,然后飞快的将头埋入了小侯爷怀中,小侯爷眸中一寒,抬起一脚踹在了于文海的胸口,那于文海当时便飞了出去。
“啊!”那声惨叫令未央宫里的宫女们全都吓破了胆,噼里啪啦的跪了一地。
“小侯爷饶命!”
“小侯爷饶命!”
小侯爷伸手抚在殊宸的发间,一步步走到了于文海的面前,于文海已经扯掉了蒙眼的白纱,鼻子嘴里全都流着鲜血,抖索着爬起身子,一见在面前蹲下的小侯爷,顿时身子一软,匍在了地面。
“小小侯爷饶饶命呐!”
小侯爷眯起双眼,口中语气波澜不惊:“于大爷,本侯爷倒要叫你一声大爷了,你家主子饿着肚子一个人到了御花园,你老在这,玩得可开心呐。”
“奴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小侯爷脸上一寒,厉声道:“这可是皇上的嫡长子,你们的主子,不要以为他现在不被重视就能任由你们这些奴才欺辱,于文海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会每天来未央宫,如果我发现一次你为所欲为,折磨小皇子,我就将你的骨头一根一根折断,然后丢出去喂狗。”
“是,是是,小侯爷开恩,饶命,饶命!”
“殊宸,炎叔叔带你去吃东西。”伸手抱住那依然在瑟瑟发抖的身子,小侯爷扬长而去。
坐在桌旁看着狼吞虎咽的小殊宸,小侯爷眸中浮现出一层轻雾,这孩子才这么却因身在这帝皇家的无奈而
“殊宸,你父皇,有多久没来看你了?”
三岁的小殊宸扬起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小侯爷,道:“父皇?”似乎想了很久,才又道:“殊宸,记得皇姑姑。”
“皇姑姑常来看你吗?”
“皇姑姑每次来,都带好吃的来。”小殊宸漾着两个小酒窝嘻嘻一笑,那笑容如此灿烂,令小侯爷也不禁展开了笑颜。
“殊宸,以后叔叔天天来看你,带你玩,好不好。”
“好啊,我最喜欢炎叔叔了。”小殊宸伸着两只油乎乎的小手要抱抱,小侯爷捏着他的小鼻头,笑着将他搂在了怀中。
“殊宸,你一定要好好长大,以后叔叔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你要快快乐乐的活着,如此幼小的你,不该成为皇权争夺的牺牲品。”
“殊宸!”一声叫声从远处响起,佰茶快步而来,老远便伸出双手,小殊宸顿时从小侯爷怀中跳开,向着佰茶奔去。
“皇姑姑!”那叫声,将佰茶的心打得生疼,将殊宸抱在怀中,挽起他的衣袖,看那手臂上一块一块的青淤,佰茶眼中泪水簌簌而下。
小侯爷心头一紧,道:“何时弄的?”
佰茶将殊宸抱在怀中轻轻拍着,道:“芸妃死后,皇兄将殊宸丢在这未央宫,不闻不问,那些宫女太监见他一个孩子,娘亲死了,爹爹也不要他了,便常常不将他当回事,心里闷了,烦了,就拿他撒气,我上次来,看见一个宫女拿手掐他,他哭得嗓子都哑了,她还不撒手,我当时就气懵了,让人将那宫女拉出去杖责,可是,我现在却已经自身难保了,如果被和亲离开这里,这孩子可怎么办。”
小侯爷长叹一声,道:“皇上究竟在想什么,怎么说,这孩子也是他的嫡亲骨肉啊。”
“芸妃是武相的人,皇兄当时那般疼她,宠她,将她捧在手心,细心呵护,我记得当听说自己要当爹爹的时候,皇兄围着御花园开心得大叫,那时的他,又哪有现在这般无情。之后,殊宸出生,在他出生的第三个月,皇兄联合了西南的宇文邕将军欲从武相手中夺取羽林军的掌控权,却没想,被芸妃出卖,计划失败,可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出卖他的竟是他最深爱的女人。而他之所以想要反抗,却正是因为想给这么女人无上的地位。从那以后,皇兄不再相信身边的任何女人,除了殊宸,没有妃子怀上龙种,因为,他不允许再出现一个殊宸。一年后,芸妃死了,殊宸便成了皇兄眼中的那粒沙,揉不出,容不下,因为那粒沙,会将双眼咯得流出鲜血,所以皇兄将他丢在未央宫,不闻不问,他想将殊宸与他娘一样,从心底抹去。”
“可是,抹得去吗。”小侯爷叹息着站起了身子:“有些人,有些事,刻入了心底,就永远也抹不去了。就算是痛,痛得忍不下去,都抛不开,丢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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