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锦盒从大殿经过,见郑谦依然直直跪立在大殿之上,郑澈轩脚步微微一顿,踌躇了一下。
“太子只管回去,让寇大夫调配药方,臣弟无碍。”郑谦没有回头,一动不动。
望着那背影,郑澈轩心头漾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从未与这人如此接近过。
“你”说了一个字,竟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修长的眉微微一挑,郑谦垂眸笑道:“太子与臣弟的关系一向不好,不必为了这件事,让大家处境尴尬,咱们依然还是敌人,不过此刻需要合作而已,我为无瑕所做的一切,是我自己愿意的,太子不必介怀。”
“无论怎样,还是谢谢你。”郑澈轩望着那人,眼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静立片刻,终返身离去,硕大的长春殿中,只留下那道孤寂的背影。
司马逸呆呆的看着楼下那忙得脚不沾地的人,满脸黑线。昨夜刚回到问鼎轩,今儿个发觉竟来了这么一个主!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早上来便跟所有人打招呼,然后跑到后院跟流萤要了问鼎轩小二哥的衣服,换上后便开始穿梭于上下楼层之间,不明情况的人,还以为这是新来的伙计,问了秋瞳之后,才知道竟是昨夜吃了饭没钱给,自愿来这做伙计还债的。
“啧啧啧,瞧那身材,诶,司马,似乎比你还结实呢。”流萤斜斜倚着身子,看着楼下那人,勾唇一笑。
“此人绝不简单,就算他收敛了气息,也能感受到他的气场,却不知,他如此费尽心思进咱们问鼎轩做什么。”司马逸放下帘子,入了门内,冷二正坐在桌前写着东西,听他的话,停笔道:“昨夜与他一同来的,是宫里的侍卫,郑渊主身边的云岚。云岚口中称他为小侯爷,我怀疑,他便是大晋刚入云城的成乐孟小侯爷。”
“什么!”司马逸一惊,到了桌旁道:“如此咱们便更不能留他在此了,大晋与咱们有不公戴天之仇,莫非他发觉了什么,故意来接近此处吗?”
“这里是云城,他翻不起大浪,随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能呆多久。”
问鼎轩却因这个新来的伙计,进账翻了一番,秋瞳站在柜台后,看着人来人往,不禁目瞪口呆。
“了不得。”她扬手叫过小侯爷,道:“奇了怪了,怎么今天的生意如此好,莫非这便是公子说的招牌效应。”看着面前那人捋开额边黑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神采飞扬的一笑,秋瞳摇头道:“看样子得让你站在门口去揽客,要不真白白浪费了这副容貌。”
小侯爷嘻嘻笑着眼角一勾,冲着一个来住店的男子道:“客官,咱们问鼎轩今日普通房客满,上房价钱贵了一倍,可是小二哥伺候得更周到,客官,要不要来一间。”
那客人痴痴的看着小侯爷,半晌道:“上房一间。”
小侯爷冲着秋瞳得意的一笑,岂料那客人拿了房牌,经过之时竟伸手一掐他的屁股,冲着他妩媚一笑,小侯爷身子一躬,捂嘴便跑,冲到后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看他一脸寒颤的模样,一个声音在房顶笑道:“似乎,小侯爷你的癖好,也不是那么奇怪嘛。”
抬头见云岚怀抱长剑,仰躺在房顶望着天,口中笑意难掩,小侯爷身子一纵,飞跃而上,云岚身子尚未坐起,已被小侯爷双手一撑围在了身下。
漆黑的长发顺着肩胛落下,随风拂过云岚的脸颊,小侯爷透着邪气的脸越靠越近:“本小侯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动心,云护卫,你要试试么。”
“试你个大头鬼”云岚身子一动,翻越而起,几个起落便远远而去,身后飘来了那人极其恶劣的笑声。
“臣请皇上另寻他人,臣实在难担此责。”云岚跪在地上,任无风在一旁怎样使眼色都不肯起来。
“说说,那孟小侯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臣还是那句话,此人绝对不能做驸马,否则祸及公主一生。”
“云岚,你在胡说什么呢。”随着一声娇喝,郑歆跨入了大殿之中。
“臣是为公主好,那孟小侯爷实在顽劣难堪,公主若嫁了他,恐一生难以幸福!”云岚本就是个倔性子,纵知道郑歆一心看上此人,也丝毫不怯。
“本公主的事,轮不到你一个侍卫说三道四”
“歆”郑渊主脸色一沉,喝止了郑歆,走到云岚面前,伸手将他拉起,道:“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有些人,会将自己紧紧的裹在一个壳里,外表或许放浪,其实,只是掩饰内心的一种手段,这种人,你要用心去看,去听,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皇上”
郑渊主扬手制止了云岚的话:“三日,如果三日过后,你依然坚持,便回来。”
云岚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拱手道:“臣,告退。”
云岚返身离去,郑渊主回过头准备教训一下自己的女儿,才发现她早已没了踪影。
屋内洋溢着暖暖的气息,那轻纱之后的人儿身形若隐若现,曲线妙曼,一头长发如瀑般宣泄在枕边,修长的身子趴在床上,只腰际搭了一条小毯,在空气中的身子散发着淡淡的冷香。
弦伊正站在门口,堵着那人不许入内。
“弦伊,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太子爷,寇大夫正在给公子施针呢,公子说了,不许任何人进去。”
“我想陪着他。”
“公子他不许任何人看”弦伊想到自己刚才进去送针时的情形,不禁白了郑澈轩一眼。公子这会的情形若被这人看见了,那还了得。
郑澈轩无奈的在门口踱着步子,他回来已经一个多时辰了,那针竟然仍未扎完,令他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
寇云擦了擦额间的汗,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这简直就是种折磨,天知道面前这人对看着他的人诱惑有多大,那肌肤柔滑得便如同丝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去占有!这等容貌与身子,若不是生在一个性子如此淡然的人身上,定祸倾天下,魅惑众生,不,纵淡然如他,也依然吸引着无数人的靠近,让人难以自拔!
“好了。”终于拔出最后一针,寇云抑制住渐渐浮躁的心绪,吐了一口气,别开头去,道:“公子歇息,今日起便以药物调理,半个月后再施针助疗。”
“有劳寇大夫。”那人儿带着倦意的声音竟透着一丝暗哑,显得慵懒无比。寇云拿起药箱,连头都不敢回,口中说着话,抬腿便往外走,弦伊见他出来,道已经全好了,身子一让,郑澈轩向寇云一点头,急急奔入了门去,寇云回过神来,一叫没叫住,当下便呆在了原地。
听脚步声传来,无瑕依然未从针入穴位带来的酸麻感中回复过来,趴着的身子转为侧躺,那小毯被他拉起,却依然只盖及腋下,一双修长的腿更是露在毯外,一手撑在颊边,一手随意搭在身侧,修长的脖颈,精致小巧的锁骨一览无遗。听脚步顿住,无瑕双眼微睁,勾起眉角去望来者,那慵懒神色竟透露出一种平时没有的妖娆,只是微微的抬眸一瞥,便让那人火气上涌,差点把持不住。
该死!郑澈轩心底暗骂了一声,终于知道为何弦伊不让自己进来了,这人儿此刻却是那勾人魂魄的妖精,只一个眼神,便会要了人命。
见郑澈轩突然又出了房间,脸上神色极不自然,弦伊顿时明白过来,道:“太子跟寇大夫还是等公子恢复了再来吧,这会便让他休息了。”
“好,寇大夫,十日雪莲已经找来了,请跟我来。”郑澈轩抬步便走,一步不留,寇云见他神态,不禁心底一笑,自己对那人儿不敢有任何觊觎尚且难以自持,更何况是一个对他如此渴望之人,他若不是孤傲自清,洁身自好,这天下,恐早就乱了。
正午的阳光直直照射下来,郑谦动了动跪得已经麻木的双腿,站直了身子,却半天挪不了步子。
终于等到那酸麻感消失,知觉恢复,却在转身间顿住了身形。
“母后!”
萧皇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已经十分高大的儿子,眼神中,却带着一种失望,甚至,愤恨。
“母后”见母后转身便走,郑谦急急跟上,却在追上之时被那一耳光扇得愣住了神。
头偏在一旁,郑谦尚未从那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伸手捂住那刺痛的脸颊,然后望向了萧皇后。
“本宫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萧皇后冷冷笑着,看着面前的儿子眼中落下的泪水,脚步踉跄一退:“昱没了,你竟跟太子站在了同一阵线上,你弟弟是被他害死的,你竟然还跟他搅在了一块,你眼里,根本就已经没有我这个母后了。”
“儿臣不敢,母后要打,便打吧,儿臣自有儿臣的道理。”郑谦放下手,直直站在萧皇后面前,闭上了双眼。
“你”扬起的手却在空中顿住了,这可是自己的儿子,从小便孝顺听话,优秀强势的燕王,是自己的希望,现在却为何会变成这样?莫非,这便是报应,便是自己做了错事,害了那人得到的报应。她的儿子现在是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就算自己现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又有何用。
“哈哈哈哈”萧皇后仰头大笑着,带着一种愤恨转身而去:“虞晗,你赢了,你的儿子出息了,你死也该瞑目了,哈哈哈”
听着那渐渐远去的笑声,郑谦睁开双眼,怔怔的站立着,许久,轻声道:“母后儿臣之所以要争,不过是想保护母后,儿臣害怕看见那人登上皇位之后第一个不肯饶恕之人,便是母后您母后,您可知道,当年的谦,正在那重霄宫内那一切,儿臣都看见了都看见了”泪水顺着那人俊朗的脸庞滑落,那口中的呢喃如此轻柔,却让人心碎。
这两天,柒柒在听侃侃的滴答和阿朵的一人一花,听着这种安静的音乐,勾勒着笔下的燕王,感觉很悲伤,每个人,都有他的一人一花一世界!没有深究,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其中的秘密。
明日预告:明月照不尽离别人:那个人,他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他所呼唤的,是他所爱之人吗?遗忘,将自己生命中重要的那个人遗忘,那种痛,是怎样的!
郑谦回过身来,竟愣在了原地。
面前站着的,是一翩翩少年郎,而让他发愣的,却是那少年郎口中自称的名字。
“孟白炎!”
“白炎,见过燕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