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知迎春在楼外楼，眼神逐渐放松下来，慕云白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变化，原来这姑娘在他心里不一般。

一股酸意涌上心头，他什么时候才能不要那么厌恶地看自己。

“她是我救命恩人，待我很好，你善待她，便是全了我们师徒一场的缘分！”

“那是自然！”

慕云白见他终于肯和他正常说话，连忙答应。

“你安心养伤，有什么需要叫莲奴告诉我，我走了不打扰你休息。”

他依依不舍地离开沈浪房间，轻轻带上房门后，慕云白的眼神里迅速盛满杀气。

此生，他唯对沈浪能放下身段，除了他，谁人面前他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慕云白。

只见他轻点足尖提气凝神，大袖一挥，一道白影越过屋顶。

轻悄悄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最终落于楼外楼五层楼顶，今日夏丹青宴客，他要来坐镇。

世人不知他是幕后老板，只认灵素为老板娘，倒也是件好事。

一来省去他不少麻烦，二来，灵素是个女子，多少能帮他掩盖些事实。

日月神教可不是从前的流氓组织，现在的它，每日前来买消息的人络绎不绝，即使花重金都未必能见他一面。

若叫人知道他是楼外楼老板，容易受人要挟。至于灵素，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朋友？兄妹？伙伴？

是也不是，这么多年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人只有她。既然来了，那便在屋顶好好听听吧！

夏丹青设宴的地方可不得了，五楼老板娘闺房！目前为止，能在老板娘闺房设宴的人五个手指头数过来。

也不看来的都是什么人，除了夏丹青外，临安城知州赵大人、首富蒋员外、府判官孙大人，茶商李员外还有一位地位特殊，乃当地名门望族林家族长林安。

城里说得上话的人围坐在一起，除了夏丹青，其他几个皆是文人。

夏丹青不露痕迹扫了赵、孙二人一眼，知州能和判官一同狎妓，看来临安城尽在他俩掌握之中，对夏丹青而言这是好事。

灵素见他们几个谁也不开口先说话，暗自腹诽这个夏将军真是与众不同，请人吃饭又不主动招待，这些可都是在临安只手遮天的人。

“来来来，请姑娘们上席！”

气氛不热烈要她老鸨干嘛，灵素领着她精心挑选地六个姑娘进来，几位大人的喜好她心里门清，果然美人入怀，气氛轻松不少。

夏丹青推开欲扑进他怀里的姑娘，反手一抄拉过灵素，捏着她下巴闻了闻。

“怎么换味道了，去取些茉莉花香茶嚼嚼再来，快去快回。”

他语气熟稔自然，好像和灵素认识许久，赵大人暧昧地朝他说道:

“夏大人好艳福，谁不知楼外楼灵素娘子媚骨天成却从不接客，如今……哈哈哈哈，还是夏大人厉害，来，我敬您一杯！”

他举杯遥敬，夏丹青也不扭捏一口饮尽。几杯酒下肚，桌上的几位大人开始彻底放松下来，看来威名远扬的夏将军也逃不过温柔乡。

小丫头们撤走果盘，开始正式上菜，羊舌签、鸳鸯炸肚、荔枝白腰子、润鸡、润兔……

大厨另准备几样劝酒菜，生牡蛎、姜醋生鲜、炙鸭子脯、江瑶生等，最后一份大菜辣烧羊蝎骨端来时底下还贴心的放上蜡烛温热。

几位大人吃不得辣，唯见夏丹青吃相大气斯文，在那嗦着辣骨头。

这才叫好饭菜，夏丹青心里恨，他和兄弟们在前方吃苦受累保卫家园，每日吃得是糙米饭，苞米窝头，便是想吃顿肉，还要他兄弟周睿打了胜仗回来。

这些州府蛀虫，搜刮民脂民膏在后方夜夜笙歌，奢靡无度，他们又为百姓做了什么？

国朝重文轻武不公如斯！

他身躯微微颤抖，旁人根本看不出来，只有贴身坐在他怀中的灵素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她不理解为何他们会生气，是她哪里做的不够好么？

“将军，奴喂你口酒，来，张嘴。”

灵素好意提醒他莫要在赵大人他们面前失态，夏丹青回过神来，就着她手喝完一杯参酒。

席间赵大人领着他们不断询问边关之事，夏丹青一一作答言辞诚恳。

他们身后盘踞着各方势力，他不清楚都是谁，但对于他而言，他只能忠于今圣。

他不能一点破绽都没有，一个得胜还朝，经不起诱惑的土鳖将军，才是令今圣放心的武将。

赵大人他们听到自己想听的消息，估摸着夏丹青的老底也摸得差不多，便装醉离开。

他们哪里愿意同个莽夫坐在一起喝酒，要不是他圣眷正浓，凭他三品将军也入不了他们读书人的眼。

赵大人他们走后，夏丹青并未离席，反而要了份白米饭坐在那安安静静吃饭。

他长相斯文俊秀，要不是常年打仗皮肤晒黑，看不出是个武将。

灵素见他用膳时脊背挺直，蜂腰猿臂与赵大人肚大腰圆之流完全不能比，堂堂精帅好男儿，替百姓固守四方，得胜回来仍叫这些人看不起，灵素都替他不值。

她默默坐在他右手边替他布菜，他想吃鱼，她便替鱼脱骨后夹给他，他饮酒，她便将生螺螺肉挑出来摆在空瓷叠里推给他，叫他尝鲜。

两人相顾无言，各做各事。夏丹青酒足饭饱后问灵素：

“你见惯权贵商贾之流挥金如土，是否也觉得我寒酸？”

灵素不答话，招来个小丫头，小丫头递来个如意纹荷包，灵素接过来双人捧向他，甜笑道:

“炒黄豆，听闻边关苦寒少有作物，大家闲时爱吃炒黄豆，我也替将军备了一份，莫要嫌弃呦！”

夏丹青瞳孔大震，她如何知道自己爱吃炒豆，她不过二十左右年纪，怎会认识文娘？

他盯着她双眼许久，她双眼含情眼底带笑没有丝毫算计，也许只是巧合……

“如此，夏某便谢过姑娘好意！”

“等等……”

灵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叫住他，她为刚才的鲁莽后悔，老练如她也有放不开的时候。

好一会，她随手端起一杯酒敬他，“夏将军，你乃当今真英雄也，我替临安城所有女子敬您一杯，谢您让我们从此免于骨肉分离，我先干为敬！”

她仰头饮酒时，白皙秀欣的脖颈尽数落入夏丹青眼中，仗义每多屠狗辈，没想到小小一个商女也有此情怀，叫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