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娇娘吞了越初皎的狰狞怨气,闭关消化了几天才融入自身,幸好宋依是心甘情愿与她交易的一切,如今她心愿达成无所牵挂重入轮回,所给谢娇娘的气运和命数都让谢娇娘的修为精固了许多。她收起了美人图,等待着合适的时机闭关炼化。
谢娇娘这才去看望据说因为一杯酒烂醉如泥的黎破晓。
这位从遥远西方迁居而来的混血血族居住在云州市外的一幢远离人烟的古老教堂之中。这教堂原本是百年之前外国人远渡重洋而来传教所修的,后来因为战乱等变故而无人照拂,黎破晓搞了这里的产权证就这么安安稳稳的住了下来。
他教堂之下宽敞干燥的阴凉地下室才是他平常休息的地方,谢娇娘才一踏进来便见黎破晓客厅中住着一个穿学生制服的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这少女眉目端的水灵清透,杏目桃腮,身姿玲珑,仿佛山间幽泉清冽叮咚,唯独眼角一抹嫣红如傍晚天边燃透的火烧云,勾魂摄魄艳色逼人,便如深谷之中横亘生出一支火红狐尾百合。
她看了谢娇娘也不惊讶,只是歪着头一派天真问道:“你是谁?”
她话音一落,从里面房间冲出来一个高大英俊的混血男人,身上几乎融合了两个民族的所有长相的优点,棱角分明,眉眼深邃,肩宽腰窄,身着深灰色的休闲运动服。那男人见了谢娇娘时恍然一笑,正如他名字一般是晨曦时分黎光穿云破晓而来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娇娘,你忙完了?”
谢娇娘才不管他最近喜欢上了什么样的女子领了回来,却听黎破晓介绍道:“正巧,这是乐遥的妹妹,萧萧。”
乐萧萧惊喜蹦了起来:“你就是哥哥说的谢姐姐,是吗?”
谢娇娘这才在她的脸上找到了一丝和乐遥相似的模样,抚掌赞道:“难怪说狐族最出美人,见了你便知名不虚传。”
乐萧萧被她夸得面生红霞,瞬间觉得这位传说中的魍魉主实在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肆无忌惮围着谢娇娘看了两圈道:“我算什么,谢姐姐才是真正的美人。”
谢娇娘从上一件事情中脱身出来,那身唐代襦裙换了下去,换成一件玄色打底海崖纹的广袖。她掩口而笑道:“你性子比阿遥可好的多,我刚和阿遥见面的时候他可对我爱答不理的。你们这要去做什么?”
乐萧萧道:“哥哥今天有事情出门去了,要我跟黎哥哥玩。黎哥哥说带我去柏树口看电影,谢姐姐若有时间不如跟我们一道去吧,是新上映的片子呢。”
谢娇娘摆了摆手道:“我也有事,不过咱们顺路,一道走吧。”
几个鬼怪赶路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转眼之间他们便落在柏树口商业街不远处的一条昏暗狭窄的小巷子里。此处正好可以看见柏树口最大的商场门口川流不息的人群和正在做活动的布偶,谢娇娘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消息,唇角竟然带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她冲着乐萧萧和黎破晓道:“我等的人到了,先走了啊。”
谢娇娘转身从阴影之中迈向巷子口的阳光下,一身玄色广袖挽髻银簪在触碰在阳光的一刹那化为人世间最普通的大衣长裙,脚下豆沙色的高跟鞋是温柔的一把红豆,相思也都按捺下了灼烈的性子。
她一步出了此地,一步入了人间。
乐萧萧眼睁睁看着她冲着不远处站在广场中看手机的男子走去,脚步轻快足以看出她是何等的快活。原本她是千年鬼,修不成阳光之下拖曳的影子,此时却花费修为只为了拢出那浅淡的毫无意义的轮廓。
乐萧萧磕磕绊绊指着谢娇娘的方向问道:“她,她这是,这是做什么去了?”
黎破晓似乎早就知道此事,一点也不惊讶似的耸肩解释道:“这你还看不出来,去会小情人去了呗。”
乐萧萧满脸不可思议看着那男子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模样道:“这是姐弟恋吗?”
黎破晓“嗯”了一声,沉吟道:“以这个年纪差,恐怕是祖孙恋都不能解释了。”
乐萧萧深以为然,然而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挽上黎破晓的胳膊扬起一张笑脸俏生生道:“黎哥哥,咱们也走吧。”
谢娇娘并不知道后面这两个混蛋在说什么,她只看见那男子抬起头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瞬间,那男子一张眉眼就像是被灯光骤然点亮一般。
他冲着自己挥了挥手,快活道:“阿凝,这边!”
谢娇娘快走了几步上前,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被白翊一把拉住了手。
他眉眼清隽挺拔,秀致绝佳处宛如春山秋峦,唯独眼角生一颗泪痣,便如乘鹤而来的仙人被红尘俗世中的情爱扑咬而成,诉不尽缠绵悱恻。
白翊还有几分少年气,惊讶问道:“阿凝,你的手好凉啊,这春天还没来呢,你穿的好少。”
谢娇娘已经不知冷暖很多年了,对于她而言冷就是黄泉之下滚滚忘川,热就是走火入魔灼烧五脏。她只是按照周围女子的装扮去打扮自己,可是透骨凉到底还是不能全部掩饰的住,心中一点暖意也只好笑道:“不过是走着过来吹了点风,咱们进去吧,暖和一下就好了。”
白翊还是有点不满意,自责道:“我应该坚持去接你的。”
谢娇娘靠的他近了,便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凡人男子的暖意,是有生命力的火焰的跳动,而其中与旁人不同的一种冰冷的像是梅花甚至是最北处松针的味道,被大雪压尽之后才得这点香寒。她不禁贪婪地靠他更近,又有些害怕自己离他太近伤到了他,解释道:“你别担心啦,快走,不是说好去吃好吃的吗?”
白翊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头套了一件雾霾蓝的呢子大衣,越发人如碧树。然而他并不知自己如何叫人赏心悦目,只是脱下大衣披在谢娇娘的肩上道:“多穿点儿。”
谢娇娘有些难过。
她已经多年不曾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