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不到饭点，几个人也不是真为吃饭而来。

于是便点了些茶水点心，只坐着聊天。

临窗的位置上，阳光正好透过薄纱倾洒下来，拢了女孩的一身。

恍惚间，她们好像看见苏眉坐在那里，安安静静，乖乖顺顺，宛如岁月静好。

她总是她们永远及不到的那个梦，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男孩子们的视线永远落不到她们的身上。

那些她们所爱慕的，所眷恋的，所痴迷的，只要有苏眉在，永远都不属于她们。

苏蕊蕊垂着眸饮了一口茶，目光不自主的溜到了苏吟的身旁，那一道身影上。

他也老了，背有点佝偻，头发也白过了许多，早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飞扬且喜欢舞文弄墨的男孩子了。

终究岁月轮转过，每个人都没了当初的模样。

苏蕊蕊放下了茶杯，抬眸看向了对面的女孩，最初的惊讶已经不见了，“苏苏是吧，这十多年，你一直跟你妈妈在国外生活？”

苏吟的模样太过乖软，甚至比当年的苏眉还犹有过之，她双手捧着茶杯，规规矩矩的答道：“是的，我跟妈妈一直生活在R国。最近，我才刚回来的。”

“那这十多年，你们过得好吗？”说完，苏蕊蕊叹了口气，她的指尖描画着茶杯上的花纹，有点感伤，“当年你妈妈一走，竟然就狠心的跟我们断了联系，我们可找了好久呢！”

若鸦羽的睫毛微微颤动，苏吟说道：“妈妈从未与我说过她以前的事情。苏阿姨，朱阿姨，你们能告诉我，我妈妈为什么出国吗？还有，我的爸爸，是谁？”

苏蕊蕊与朱怡对视了一眼，后者抿了抿唇，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你爸爸是谁，我们确实不知道，我们连你妈妈怀孕这件事，都不知道。”

苏蕊蕊看了眼始终垂着眸，彷如事外之人一般的唐怀礼，方才接着开口说道：“想必你妈妈当年的很多事，你唐叔叔应该跟你说过，她是我们那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很多人都喜欢她，包括你唐叔叔。”

“那，她为什么突然出国了，还跟你们断了联系呢？”

苏吟一句句的问，苏蕊蕊和朱怡的面色都有些不自然，可一个晚辈来了就是问这些陈年往事的，又不算错。

朱怡淡淡的开口，“当年，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你妈妈的...名声受到了影响，她本来就是个要强的女孩子，所以赌气出走我们都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她真的没再回来。”

似知道苏吟还要问什么，朱怡便接着说道了，“至于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总归是发生在一个女孩子身上，我们也不好说太多。孰是孰非，都不过当年的事，为人子女，你妈妈又...所以，孩子，听朱阿姨的话，不要追究了。”

语重心长的语气，语重心长的眼神，语重心长的神情，朱怡就那么温着一双眼看着苏吟。

苏蕊蕊又品了一口茶，抿着嘴角的附和道：“是啊，过去的就过去吧。”

苏吟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两个人，许久之后，才轻轻的点了点头，“苏阿姨，朱阿姨说的对，为人子女，我是不应该揪着当年的事不放。但是，我想知道我的爸爸是谁？”

“关于这一点。”苏蕊蕊不露痕迹的看了眼唐怀礼，方才叹道：“事情过去也久了，当年的那些人...唉！我们其实也很久没回去了，尽量帮你打听打听吧。”

她话音一落，就感觉到一直置身事外的唐怀礼抬起了头，一双眼就那么透过镜片看了过来，一如当年那般的直接，毫不掩饰。

“孩子在这，你们这话说的，会让她误会的。”

苏蕊蕊面上有难堪转过，苏眉人都不在了，唐怀礼居然还帮着她说话，那些久远之前的情绪一下子被掀起，苏蕊蕊直接冷下了脸，“事实就是事实，苏眉当年遭遇的那件事，多少人参与呢，我们哪里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爸爸。”

‘嘭！’唐怀礼猛的将茶杯放在桌上，面上怒气划过，“当年！当年！当年到底有没有发生哪些肮脏的事，你们会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是相信苏眉的，现在看来，逼走苏眉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劳！你们指不定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让她远走异乡，孤苦无依...”

说着话，唐怀礼的眼中就涌上了泪，他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压根没保护好苏眉，更恨的是，因为自己的软弱，连苏眉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看着面前的苏蕊蕊和朱怡，他是真心以为她们是苏眉的好姐妹，却没想到她们对当年那件事的看法竟然跟那群人一样。

他气的，怒的，痛恨的，悔恨的，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

本就是第一次见面，苏吟对苏眉当年的人际关系全部怀揣恶意，所以面前的两个女人说什么，都搅不动她的情绪，相反她可以从这些字里行间来了解她们。

但她没想到唐怀礼的心结竟然如此之重，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会被一两句话所刺激到。

她伸出手，扯了扯唐怀礼的衣袖，声音低低软软的，带着安抚的力量，“唐叔叔。”

深呼吸，唐怀礼一把年纪了，不想在苏吟的面前如此失态，便只能吐了口心头的郁结之气，想了想说道：“我出去一下。”

苏蕊蕊面色泛着一点青白，朱怡看了她一眼，这么多年，还是沉不住气，这话说的，是个人都听不进去。

“苏苏啊，你苏阿姨性子急，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当年的事情确实复杂，我们也不知道你妈妈怀了孕，所以这件事我们真的没办法给你一个答案。”

苏吟抬眸看向她，不似苏蕊蕊那般情绪外露，朱怡一直很淡然，那一双眼中，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就是一片死气。

“朱阿姨，你是说，我爸爸是在那些人中间？”

朱怡抿唇，“不清楚，不过我们会试着找人问问的。”

她迎着女孩的一双眼，真是好像苏眉啊，想着如果那个男人知道苏眉的女儿回来了，一定会欣喜若狂，会狂奔而来吧。

多少年不见的明朗会笼罩着他，让他不顾一切，视她如己出吧！

“苏苏，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我们只要离了家族，就很难再回去。”她看了眼苏蕊蕊，说道：“我和你苏阿姨都是，所以当年的事情，我们也不见得就能找到真相。不过，我们一定会帮你查的。”

苏吟乖乖的坐在那里，闻言垂下了眼眸，很轻很轻的说了声，“谢谢，苏阿姨，朱阿姨。”

……

目送两辆车子先后驶离，苏吟和唐怀礼也坐上了车。

窗外有景色飞逝，车内的气氛也是沉重。

“对不起。”唐怀礼声音涩涩，“我不知道她们竟然会说那样的话。”

“没事。”苏吟神情闲适，她靠在座椅里，声音清清凉凉，“想到了，唐叔叔不要介怀。”

顿了顿，她又说道：“从她们的口，苏眉女儿回来的消息就会传开，会有更多的人跟你联系的。”

“嗯。”唐怀礼吐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个苏苏啊，我手里有个病例，你看什么时候帮我瞧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