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她醒的时候,黎禹荛在换这朝服,一身玄色秀金龙的龙袍,金冠玉顶。眼神冷酷而威严,早就没有了昨日的朦胧,嘴角紧紧抿着,不怒自威。
他好像看到崔锦绣醒了,嘴角松弛一笑,眼里立刻噬满松弛。
而崔锦绣,心里早已清明,却还是装作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眼里懵懂而纯真,宛若初生的婴儿,干净,没有一丝杂念。
崔锦绣都佩服自己,都没有练习过,却可以装的这样像。
黎禹荛微微一愣,笑得更开了,他不知道,崔锦绣为何会漏出这样的神情,或许说睡懵了吧!
可是这样的她,许久不见了,她就像最初的她,眼里没有一丝戒备,没有怨念,没有仇恨。
那些一切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好吃药,朕晚上再过来!”他走过去,触摸着她的脸,想要证明这一切,都不是虚幻,还好还好,触感那样真实,且,最难得的是,崔锦绣并没有厌恶的躲开,虽然也变现出了一些抗拒。
可是,这样,就好了,他昨天晚上的掏心挖肺,还是起到了一丁点的作用,她终于是听进了一些了!
“等着朕!”他倾身,在她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吻,又说“:再睡会!”话说的那样轻柔且缠绵。崔锦绣也有些触动,她厌恶这样的自己,怎么又可以一时心软?
看着黎禹荛走后,芬芳还有连翘提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还好,还好,她们家娘娘这一次,没有再让陛下发着火走,不知道是终于想通了。
让崔锦绣没想到的是,黎禹荛真的当朝下旨,追封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为靖亲王,并葬入皇陵,享庙堂!
这可是前无古人且很有可能后无来者的,不光是孩子根本就没有出生就胎死腹中了,而且生母还是废后,罪臣之女!
当下朝堂上一片哗然,几乎是人人都放对,就连一直隐形着的鎏王,也就是当初的大皇子也以一个兄长的身份,搬出祖宗家训来斥责,黎禹荛依旧不为所动,还当朝发了火!
众人无奈,也只好随着去,谁让人家是皇帝呢!
“什么?此话当真?”芸萝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珠儿。
“是真的,娘娘,大臣们不同意,陛下还发火了呢!”
“真是阴魂不散!”一字一句,都怨毒无比,她又恨又气,还有油然而生的悲凉,以前还不确定,她还可以骗自己,或许黎禹荛对她好,只是因为利用而愧疚,可是现在呢?
他怕是爱惨了崔锦绣,才会对一个都还没有正式落地的小杂种如此厚待!
靖亲王!
还入葬皇陵,供了牌位。
这不就是在昭告天下,他黎禹荛对崔锦绣的情深义重吗?
那么她呢?她算什么?
她为她放弃了后位,最后,她得到了什么?区区一个贵人,那些女人,人前人后,哪一个不是冷嘲热讽?不,她不能坐以待毙下去了,崔锦绣必须死!最好是那个什么草永远也不要找到!她恨恨的想着,眼里是尽是疯狂,骇人的疯狂!
另一边
“丽妃姐姐,你听说了吗?陛下竟然追封那个贱人的孩子为靖亲王诶!那个孩子还没落地呢!这可是普天之下的第一诏呢!”柳淑嫔气的直拍桌子。
这得多重视才会做到这地步!不顾天下人放对,冒着天下大不惟的下旨。
“哼!真是死都不安分!”丽妃也没有想到,黎禹荛会做出如此惊人的举措,她没想到,害崔锦绣不成,到反还给了她助攻!
不过,一个死了的孩子,不管是封王,还是封太子,都掀不起大浪!
而且崔锦绣以后可都不能再生了!最多是得到黎禹荛的爱和他的心,而这些,她都不需要!
她只需要巩固家族地位就够了!所以根本不足为据!她现在也懒得动手了,不是还有这个傻瓜吗?
她撇了一眼柳淑嫔,眼里一闪而过的轻蔑!
“妹妹,别生气,对付她,以后多的是时间,但不是现在!现在她可正得圣宠,多少眼睛盯着呢!千万不要惹一身骚!”丽妃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说。
也不知道那笨蛋柳淑嫔听没听得进去,只是一副很懂的样子,跟着笑着点头。
丽妃暗中翻了个白眼,这么笨,真不知道怎么会活到现在!
临近中午了,天气是燥热的像是不晒死人不罢休一样,火辣辣的太阳烤得人难受,即使呆在屋子里,还是热得不行。
崔锦绣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没有看进一个字,她以为,黎禹荛只是说着哄哄她,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颁旨下诏了。
他这是在昭告天下,他认这个孩子,也是在告诉她,他信她!
崔锦绣突然不知道,自己改如何了,好不容易筑起的墙,似乎又有了松动。不,他该很他!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不是吗?他前前后后骗了自己多少次。
哪一次不是情深义重?她不会再相信他了!可是内心的最深处还是有了松动!
“娘娘,看不进去,就不要看了!来吃点酸梅膏,很爽口呢!”香菱端着盅子放在她面前,笑嘻嘻的说。
“芝清也很会做酸梅膏呢!”她放下手中的书,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要比芝清做的甜上几分,不过也是好吃的。
可她还是很想念芝清,她见自己这么久都不出去,一定很着急吧!
正在洗碗的芝清打了一个喷嚏,奇怪的揉了揉鼻子。
傍晚的时候用晚膳的时候,黎禹荛果然来了,神色轻松,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不快不慢的朝屋里走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落座,握起崔锦绣的手,问道。
“还不错。”崔锦绣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只是略微生硬的说。她今天一身淡绿的衣裳,脸色有了一丝红润,样子淡然,竟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让人不禁想咬一口。
黎禹荛看着她,今天异常乖顺,眼里虽然淡然,却没了生疏,他知道,今天的事她知道了,她终于有了一些松动。
黎禹荛自己心里也有些释然,那件事,毫无疑问,就像淑妃说道,没有疑点,就是最大的疑点。
还有,他让捷越去调差芝清,她那里地这件事更是一无所知,芝清可是她最亲近的人啊!连她都不知道,那还能有假?
还有那个一家子都死了的李太医!呵,害她之人真是处心积虑!
用膳期间,两人皆是相顾无言,直到崔锦绣泡好药浴出来,见黎禹荛靠在塌上,正看着她那本长福从集市上淘来的话本,皱着眉头的看着。
“你还不走?”崔锦绣坐在梳妆台前,让芬芳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淡淡的问。
这让芬芳的手微微一顿,她还以为今天晚上就会这样风平浪静的过去,可她家娘娘怎么又赶人了?
陛下千万不要发火才好啊!
“朕不走了,留下来陪你!”说着就放下说,走过来,从芬芳手里拿过帕子,比芬芳还要轻柔几分的。
崔锦绣忽然有一些恍然,他以前也为自己这样擦过头发,她还记得,那时候,他笨拙的扯掉了他好些头发,现在呢?
果然物是人非了。
接连几天,黎禹荛都是宿在静言宫,要么是不管议事多晚都要过去,要么就干脆一整天都呆在静言宫,这是就连崔锦绣还是皇后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的事情,一时间,圣宠无极,但没有给任何位分,这让后宫的那些女人稍稍有些松气。
这样的做法,大臣们又不满了,尤其是有女儿在后宫为妃为嫔的,纷纷旁敲侧击的提出来,最后干脆直言不讳的上书。
一开始还以为陛下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可接连几日都去,还有什么稀奇玩意都先送过去让她先挑,剩下的,才赏赐给各宫。
这可不行啊!追封靖亲王已经史无前例,为所不容了,现在又如此盛宠一个废后,并且还是罪臣之女,这怎么可以?
但黎禹荛不出所料的当朝斥责众人。
“朕要谁,宠谁,那是朕的事,尔等何出此言?今后谁要敢再提此事,朕抄他全家!”黎禹荛听着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说着他的不是,生气的砸下茶盅,呵斥道。
吓得众人赶紧跪下高呼万岁!
而后,又有人提出,应该立后,并列出几名宫妃的名号,认为这些人时候当选皇后,协理后宫。
黎禹荛在听到这几个妃子的名号时,不自觉的嗤笑,没有答应,也没有当场反驳。
这让那些拉帮结派朝臣官员,看到了一丝希望,纷纷进言推举。
丽妃,珍妃还有莹妃等都在皇后的候选之列,而这些妃子背后对应的,则是太尉,新晋的丞相,兵马大将军,都是朝中一等一的势力所在!
黎禹荛眼神阴郁的看着这些前朝后宫都要插手,都要安插势力的朝臣,心里早已经是滔天怒火。
片刻之后,轻笑到“:众爱卿的提议朕会好好考虑,定给一个令众人满意的答复!退朝吧!”不知为何,虽然黎禹荛笑得如浴春风,可众人却觉得阴沉沉的,后背脊梁骨都发凉的那种。
“爷!”早上的阳光已经有些毒辣了,可那个穿着淡黄色衣裙的女子依旧站在烈日下,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显然是站了好久,那人便是芸萝。
她见黎禹荛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开口叫道,今天,她身后只跟着秋菊,整个人有些形只单影,看上去很是可怜。
“这么热的天,怎么站在这儿?”黎禹荛见到这样的他,心里抽动了一下,他有些难过,有些震惊,他好像很久没有主动的想起这个女子了,现在她这样可怜的站在他面前,那样哀怨的看着他,委屈的叫了一声爷,就再也不说活了。
他过去,牵起他的手,擦掉她额上的汗珠,安慰的说“:委屈你了,芸儿!”
“我还以为爷不要臣妾了呢!”她破涕而笑,任由黎禹荛将她拥入怀中。
“怎么会?”黎禹荛自己说的都有些心虚,还有不确定,但他还是那样肯定的回答,表现得毫无破绽。
“妹妹这段日子好些了吗?”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黎禹荛的昭阳殿,芸萝一边斟茶,一边问。
她实在是想听到黎禹荛说,找不到灵草,所以崔锦绣就要死了的消息!那样,就不劳她挖空心思的想计策动手了。
“最近气色好了不少!倒是你,瘦了些,得好好补补了!”黎禹荛搂着她的肩,温柔的说,却有些应付。
意识到的时候,心里又是猛然一抽,对于芸儿,他也在像应付其他宫妃似的应付了?想着,不由的搂紧芸萝,似乎是想要证明什么。
芸萝当然感觉到了他的异常,心里更是悲凉,更多的是愤恨,同时,她也确定了,黎禹荛已经不爱她了,或许从来就没有爱过,从来爱的就只有崔锦绣!什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只有不相爱的夫妻才会如此客套生疏。
真正的相爱,该是斗嘴嬉闹,你追我赶的!他们之间大概从来都不是爱情,只是责任!
黎禹荛小坐一会儿后,和罗芸依告了别。
走入静言宫的时候,隔着不远不近,恰恰好的距离,便看见一女子,坐在秋千上。
头斜斜的靠在藤条上,单薄而纤瘦,眼神有着化不开的忧愁,任谁看了,都觉得心疼。
青丝散落,被风吹起几撂,有些飘逸朦胧,穿着浅蓝的衣裳,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黎扶桑又一次怦然心动,再次深深沉沦。
之于崔锦绣,无论是红衣似火,热烈得如天上的太阳,耀眼得叫人睁不开眼睛的样子,还是如现在的她,浅衣素裹,清冷得如空中的月亮,虽然也在发光发亮,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黎扶桑发现,无论是怎样的崔锦绣,都叫他移不开眼,深深沉沦。
“你怕不怕高啊!”他走到崔锦绣的身后,微微俯下身问。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怕高!”崔锦绣扬起头,一脸骄傲的说,语气也是轻快上扬,可见,她现在心情还算不错,也可以说,见到黎扶桑来,她的心情好了些许。
“也对,曾经那么小的年纪,就敢把马骑得飞快,还敢从那么高的院墙上跳下来,怎么可能怕高!”说着,他转到崔锦绣的身后,询问道“:我推你吧!”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黎扶桑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好!”崔锦绣点点头,双手抓紧藤条,一副纯纯欲试的样子,她转过头,看着黎扶桑,像是在说,准备好了的样子。
明亮的眸子里,虽然还深深隐藏着哀愁,却也不难看出,那些雀跃。黎扶桑愣了片刻,崔锦绣似乎还是头一次这样注视着他,没有一丝防备的看着他,虽然,他可以看出,那眼里,并没有爱意,可他的心,还是像阳春三月一般,温暖和熙起来。
“坐稳了!”说着,就轻轻推了起来,不怎么高,却足以扬起她淡淡蓝色的衣炔,那样美丽。黎扶桑此时的心也小鹿乱撞这,听着她的笑声,那样清脆,若不是还要继续推着她,他真的很想跑到前面去看看,她的笑脸,是否如从前,纯粹而美好。
而这一幕,也落到了黎禹荛的眼里,他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淡然的女子,带着哀愁,坐在秋千上,眉宇间都是浓浓的愁思,他真想将它抚平。
可接下来,他还未走近,就见黎扶桑走到她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她小脸一扬,笑着也说了些什么。
那是久违的笑容,真的好久好久,久到,那样的笑容,仿佛是在前世,他和崔锦绣的前世。
可现在,她却在对另一个男子,想的那样毫无防备,那样嫣然如熙。再然后,就看到他的弟弟,转到她身后,轻轻的推起她,那样子,像是偷吃糖果的小心翼翼和满足,还有崔锦绣,她依旧在笑着。
这样和睦欢乐的一面,黎禹荛却像是千万根刺刺在心口,又疼又怒。放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握着,嘴也死死的抿着,眼睛盯着那一幕,飓风集聚,昭示着他此刻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