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的称赞恭维,千禧浅笑,客气有礼。这是个衷心敦厚的老人,为自家主子耍点心眼,无可厚非。在王府几十余载,名为下人,却是个有资历的,故而千禧对其尊重有加。老管家瞧千禧话虽不多,神态不傲不娇,异于一般金枝玉叶,如今又是自家主母,便更是欢喜,心里把濮阳瑞和千禧量了个遍,觉得千好万好,千配万配。之后向千禧告退,言要去安排人洒扫宗祠。
宗祠?
自来王府,她还从未到过宗祠。宗祠乃供奉先灵之地,如今她即为瑞王妃,府中之地,便都要熟悉,二来,身为后辈媳孙,时常去奉香火,也是为人后辈该尽的孝道,如此,才不妄为王府主母,辱没瑞王之名。
思及此,千禧便唤住老管家,老管家询问何事?听闻她要去宗祠,老管家未有任何疑虑,欣然言可行。老眉舒展,连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几条。虽说目前王爷不待见王妃,以主母这般资质兰心,早晚是会有好消息的,他相信。
得到老管家言肯,千禧不大放心,谨慎问道:“王爷可曾有不允许我进宗祠之言?”
她会如此一问,便是知供奉祖先之地,甚是严肃。大婚至今,濮阳瑞未领她去过,不喜她是一点,再一个,应也是不想让她被列祖列宗承认吧。小心行事,若他有这样的明言,她便不去罢,别冲撞违背了。
闻言,老管家连忙摆手:“不曾,不曾。王爷不曾下过这样的命令。王妃乃王府主母,又如此孝心,只怕去了宗祠,列祖列宗高兴欢喜还来不及,王爷哪会明言禁止王妃靠近,王妃莫要多想!”
千禧投以笑,点点头,这才由管家带头,跟了过去。一路上,管家向千禧谈及一些濮阳瑞的事,自小倔傲,颇有主见……言其天资异于常人,如何非同一般,云云都是一些少年旧事。谈及之间,眉飞色舞,可见其确是一位衷心之人。千禧默默听着,拐过三四个走廊,没一会儿便到了。
宗祠是王府圣地,严肃安静得紧,除了门口修剪花枝的老麽麽,便再无他人。老管家向千禧道,宗祠特殊,比不得一般地方,年经丫鬟不稳重,做事不妥帖,故而这边都没有年经丫鬟。那个麽麽年纪大,也是王府老人,从事府中宗祠洒扫亦几十余载兼修剪花枝,是个靠谱的,就是人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每每都需得他来提醒方才想得起洒扫这个事情。
千禧点头,如此。
老管家对千禧躬了躬身,要去安排事情,千禧叫住他,言打来水,找来抹布,今日她来洒扫。老管家吃惊,连连道:“不可不可。”
“有何不可,莫非管家看我年轻,也恐我像那些年轻丫头一样,毛手毛脚了去不成?”千禧反问有些打趣。
老管家连道不是,又多多解释,千禧若未闻,坚持让管家把东西准备好,今日她来洒扫宗祠,不必劳烦年老麽麽,让其休息一日。为让管家放心,末后千禧强调,定会小心,不会纰漏。
被千禧看出心思,老管家有些讪讪的,这着实是他担心之一。末了,又自觉几十年老人的经验,这个王妃虽年经,不可用看常人的眼光度之,如此,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进去宗祠,一股檀香扑面而来,千禧净手后恭谨上了香,叩拜。
管家已准备好一切用具,千禧开始洒扫整理起来。绿珠绿萸要来帮忙,千禧没拒绝,只是让她二人帮忙洗尘布,换换水。千禧接过绿珠递过来的尘帕,小心翼翼擦拭着高案,案脚,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宗祠已洁净无尘。空气里缭着她进来时奉的香,此时已烧了一半。
洒扫完宗祠,绿珠提醒千禧:“殿下,是时候回去用早膳了。”
外面已经大亮,是不早了。
观了观供桌上的花果,略一凝思,千禧对绿珠道:“不急。”然后向老管家求来一个洁净的竹篮,领着绿珠绿萸朝边院去了。
老管家有些奇怪,王妃要竹篮做甚?一边思索一边进宗祠照看,进到宗祠,着实吃惊。
绿珠不解千禧何意,直到到了边院,看到树上红油油的早春桃,才明白,殿下是来摘桃的。
“殿下想吃春桃,让我和绿萸来即可,何必自己亲来。”
千禧笑着摇头:“非是我要吃,这个,是摘回去宗祠供果的。”听老管家道桌上花果已过三日,可换了,便想起这边院早熟的春桃来。这果子红的通透,长的也好,做供果,甚好。
“哦”绿珠点头,原来不是殿下要吃。
统共摘了十来个,千禧用院边一处井水洗净,这才装篮。回去时饶了小路转到后园梨花盛开的一角,细心挑了梨花五六枝,而后一一放在竹篮之上……
一个紫色的身影行到此处,远看那个挑折花枝的人,停了脚步,面色冷冷看着她的举动。
今日她穿了一袭浅红,早春雪梨春风下,她的两个婢女随在身后,对她呵护备至。她耐心选着梨花,有看上的,眼睛一亮,小心折下,咔呲,花枝清脆悦耳。她面颊微红,显然是个受不得冷的,然那抹微红却令她多了平日的生气和活脱,有些女人娇色。
这幅早春折梨图着实生气养眼。
他从来都知道她是清秀好看的,他不喜的,只是她的虚伪罢了,还有那个有求于他,有求于启国的最终目的,更是让他喜欢不起来。
只是,今日这般偶然远观,他惊觉,似乎也不是这般容不得她。她是他的王妃啊,他们终究是结了发的。这样想着,他不那么厌恶了,甚至有些欢喜。
她新妇微娇的模样,他有些喜欢。
迟疑,稍一思量,哦,她……名为新妇,实际非也。
她没有发现远处的人,她的婢女也没有发现,谁都没有发现。
远处那双眼睛依然冰冷,却已不若之前寒人。他已自知,却并未放在心上。
待她走后,那个紫色的身影现身出来。走至她刚刚在的地方,那些新折过的枝丫处,鲜木清新,夹杂淡淡梨花清味。他收了思绪,折了七八枝待开未开的,也离开了。
宗祠的花该换了,这才是他练武毕后经过这里的原因。无意中看到的一幕在他深处留下波动,不能散去,他感受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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