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又遣绿珠去回报三王爷三王妃,说是小世子在她处玩耍,使其放心。绿萸应下,避开人,出了王府。绿珠也朝前厅的地方去。千禧领他去自己的住处。一路上,小世子恐自己被人看见,紧紧抓着千禧的袖子,尽量把身子藏后面。他人小,倒真能藏住,偶尔露出头来,东张西望,看看自己有没有被发现。那个样子,可爱又好笑。
过了一会儿,千禧感觉手袖一紧,回头,看到小世子站着,不动了。
“怎么了?”
“我脚酸”
“走不动了吗?”千禧问他:“想让我抱你么?”
小世子犹豫了一下羞怯的点头,不大好意思。瑞王妃又不是母妃,不知道她会不会由着自己,不过,腿真的酸。
千禧一笑,折过身,蹲下去将他抱起来,还好他不沉,抱得动。见她肯抱着自己代步,他高兴极了。
“王妃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千禧反问。
他们边走边聊,这个小世子不怕生,和他熟一点点,他便亲近,她其实挺喜欢孩子。
他看看自己泥糊糊的手,又看看千禧因为抱自己糊了污泥的衣裳,理所当然道:“因为浔儿脏啊,王妃抱我,衣服都脏了。”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千禧摇头笑着对他说:“不生气,你既然走不动了,我就抱抱你,衣裳,待会儿可以换,你说是不是?”
闻言,小世子天真开朗道:“王妃真好!”而后搂着千禧的脖子,一口亲在她脸上,千禧没想到他会亲她。
“王妃和母妃的味道不一样,王妃好香,王妃好香……”他趁千禧愣愣之际,又亲了一口。说还要亲还要亲,千禧被他挠的痒痒的。
“别闹,别闹……”
小世子笑的咯咯咯的,天真得很。
小孩子心性纯真,谁对他好,他喜欢谁,都是凭感觉的。他喜欢千禧,便想和她闹。
千禧佯怒躲他,他哪里肯听,搂着她脖子又亲了三四口,千禧脸上,也从他花猫的脸上过了些泥。一大一小,都成花脸猫了。
“你们在做什么?”
正闹间,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千禧望过去,濮阳瑞紫色的身影长身站于走廊檐柱下,正在他们对面。
他怎么会在这里?
千禧和小世子同时收了笑,最先做出反应的是濮阳浔。一见是濮阳瑞,濮阳浔紧忙将脸埋在千禧怀中,紧紧抱住她,小身板抖得,也不知是怕被认出来还是怕濮阳瑞。
濮阳瑞面色难堪。立在哪儿,不动,也不走开。
走不是,退亦不合适,僵持了一小会儿,千禧心紧了紧,抱着小世子,硬着头皮上前两步对濮阳瑞道。
“我,领他去换身衣裳……”
她说的小心,是在禀明情况。
濮阳瑞瞥了一眼那个埋在她怀里做抖擞状的小不点。而后定定看着千禧,面色极不好。
浔儿不见,他派了人寻,他自己亦来寻,不想和她在一起。
她抱着浔儿,从那边走过来,他在这里看着有一会儿了,两人闹的开心的不得了。从来王府,他都没见她那样笑过。
刚刚还和浔儿闹的那样,这会儿见他便变脸变得这般迅速,仿佛他做了那扫兴的人,显然,他出现得太不合时宜。
她就那么怕自己?
现在做出这个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的?
濮阳瑞不说话,千禧哪里敢出声。站在那里,处境艰难,好似他故意刁难她似的。这个认知冒在心头,濮阳瑞心里生起一股无名火。一张脸沉的像要滴水。
沉默僵持中,小世子脸也不抬,催促千禧道:“王妃快走,快走……”
小孩子才是敏感真实的,别人一喜一怒,在他眼里都是一面镜子,丝毫做不得粉饰。即便埋首在千禧怀中不曾抬头看过一眼,亦能感受到气氛不妙,自以为小声的催促抱着他的女子,要她赶紧抱自己离开自觉不安的地方。
濮阳瑞自然是听见了,那声音,还怕别人听不见!于是脸更不好看。
千禧有些尴尬,心里亦是对濮阳瑞害怕,她一直都是怕他的。
怀中的人实在抖得不成样子,千禧拍拍他,以示安慰。
找不到其他说的,千禧支支吾吾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小世子衣裳脏了,我,领他去换换……”
濮阳瑞冷着脸,不说话。她想动,从他身旁走过去,却又怕他,便没敢走。
僵了一会儿,便听他道:“瞧你那个样子,成何体统!”
千禧尴尬,又有些羞愧。不用照镜子,她也是晓得的,自己脸上好看不到哪里去,又一身稀泥。他说的没错,着是不成体统。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领他的意思,乖顺得很。态度温和,颜色顺从,甚至有点卑下。她明明是他的王妃,明媒正娶,结发正妻,他们该相敬如宾,恩爱濡沫的,那才是夫妻该有的姿态。现下这般态度形容,却明显和他不是夫妻,倒像一个下人,谦卑得底下,他哪里如此令她可怕!
他有火,烈了声音:“抬起头来。”
千禧被他吓的一怔,依言抬起脸,眼睛却不看他,是不敢。
他发起火来,是真的害怕。
她脸上那些泥巴,和她如今处境形成鲜明对比。刚才有多开心,现在越是沉默,便说明她有多害怕他。这是个活妥妥的事实,在濮阳瑞眼里,却都是讽刺。这所有的一切都只告诉他一个事实,她怕极了他。心火烧的他又妒又难受。他有些嫌恶,隐隐有点生恨。不再看她,眼不见,心不烦!
“回去好好给我洗干净!”
千禧点点头,又“嗯”了一声,和将才乖顺无二,这才如释赦免,抱着小世子离去。走了两步,想到什么,硬着头皮回过身厚脸皮道:“小世子顽皮,怕被三王妃训。若是三王爷三王妃问及,王爷多担待帮他遮挡遮挡,就说在我处玩耍。他原来衣服烤干,我就送他回去。”
濮阳瑞没看她,不做声,置若罔闻。千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回答,拿不准他听到没有,但已不敢再说话,抱着小世子默默走了,走得小心,没有声音。
濮阳瑞没有动一下,余光一直瞥着她,直到她浅红身影消失在走廊拐弯处看不见,脸色越加难看。
无名火来无处,哗啦一声,走廊上垂着的夜间照明的廊灯遭池鱼之殃,粉身断骨成了他泄愤的工具。
他盯着池子里浮上来的一对红色锦鲤,心头掠过印象中那个人坚毅挺阔的模样。炎宗夏三个字,渐渐成形,心里面隐隐妒意亦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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