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尼狄拉克的住所,小小的院子中站满了前来看望的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有幸灾乐祸的,有悲天悯人的,有漠不关心的,也有兔死狐悲的。但出奇的是,这么多的人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看着那扇破旧的木门,屏息以待。
天空阴沉,月亮隐去。
凝重的气氛像暴雨前的乌云一样,沉沉的压在他们心底。
本尼狄拉克躺在床上胸口不断的起伏着,他目光呆滞,死死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
“啊!”
本尼狄拉克身子忽然大叫起来,他混乱的眼神中透露着疯狂。
这个老人手中拿着一个水晶杯轻轻的摇晃着,杯中晶莹的液体在烛火的照射下,闪动着动人的光芒。
“光明女神”
本尼狄拉克看着老人手中那个水晶杯,神态突然变得安详下来。他口齿不清的说着,嘴里流出紫黑的血。
血缓缓的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触目惊心。
老人看着本尼狄拉克的样子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反而是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个杯子。他歪着头看向手中这个杯子,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杯子,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要带着。
床头柜子上那盏蜡烛,轻轻摇晃几下,熄灭了。
“不要!”
“不要走啊!”
“不要走啊!!”
“光明不要离开我啊!”
本尼狄拉克突然癫狂起来,声音像是一个破了洞的风箱。他身子不断颤抖,双手胡乱挥舞着,朝着老人手中的那个水晶杯抓去。
老人在黑暗中默默的看着昔日的大主教,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悲哀。
“点灯。”他默默的水晶杯放在身后的桌子上,对着旁边一个蓝袍男子说道。
“是,陛下。”
黑暗的屋子中,火花闪烁,光明又回到这间屋子里。
本尼狄拉克又沉静下来,像是一个得到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子,只是他的脸上,越发的灰白了。
“陛下,”蓝袍人把目光从大主教的脸上收回来,然后看着这位年事已高,两鬓花白神色疲倦的男人,轻声说,“中毒了。”
陛下点点头,“还有救吗?”他声音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再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这人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怪异,他看着眼前老人,“是落日余晖。”
“我知道,”老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他,浑浊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我会不知道?”
蓝袍男人看着这位老人,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头年迈的狮子正在死死守住自己领地的画面,他低着头,心中闪过一丝讥讽。你当然知道,你肯定知道,这种手段不是亚当斯家族最擅长用的吗?
“陛下英明。”
“不要拍马屁,能找到下毒的人吗?圣师?”老人说道最后一句话,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竭尽全力。”
圣师扭过头去看着本尼狄拉克,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就在三年前,他也是这样,站在床边,看着一个老人死去。
时间真快啊。
“陛下,后事怎么料理?”
“他不是教会的大主教吗?”老人轻笑起来,看着这个即将死去的友人,声音清冷的回答着。
屋子内沉默了下来,圣师挺直身体,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
“艾伦出发了吗?”
老人打破沉默,问道。
“出发了。”
本尼狄拉克听到“艾伦”这个声音,安详的眼神中出现一丝疑惑,随后又被桌子上那个水晶杯吸引过去,仿佛水晶杯中真的有他一直供奉的光明女神。
“他”老人看着本尼狄拉克神色的转变,满是老年斑的脸上抖动了一下,“有没有说什么?”
圣师睁开眼睛,莫名的看了一眼这个统御帝国的老人,随后想起艾伦看见本尼狄拉克样子时那精彩绝伦的表情,就不忍赞叹。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竟然会流露出感情,实在值得回味。
“没有,他也是站在这里,看了一眼大主教,就出发了。”
老人再次沉默下去,看了一眼本尼狄拉克,又看了一眼桌子那个杯子,摇摇头,推开门出去了。
小院里那群人见老人出来,都低下头。
“大主教是被查理斯家族的余孽谋害了,各位,”他声音洪亮,丝毫看不出已经有七十岁的样子,“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老人说完便走下台阶,众人低着头散开。他走到人群中,余光扫过墙角那株树苗。忽然停下来,吩咐道:“明天把这树苗移到城外的森林里。”
他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环顾四周,看着面色神色各异的人群,声音大了起来:“我们不能让大主教最后的善心消失。”
众人点头称是随后跟在他后面,鱼贯而出。陛下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就没有任何意义待在这里了。
圣师从屋内出来,看了一眼远去的人群,面上浮现冷笑。
本尼狄拉克可还没彻底断气呢,这群人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做秀吗?他叹息着,为本尼狄拉克感到不值,他尽心尽力为帝国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还不是孤独一人死去,身边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何其可悲。
他走到院子中,听着嘈杂的声音,想到老人那句话,暗叹这帝国境内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罪名全部安在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身上,真的高明。
他暗暗想着,要真是查理斯家族那个小子做的,怕也活不久了。只是这“落日余晖”可不是那么好搞的,难道这小子投奔暗黑兄弟会了?
一想要这里,他就非常想笑,这帝国越是混乱,对他就也有益处。
那些查理斯的家族的附庸可真是倒了大霉了,好不容易在今晚脱离漩涡,这下可好,又陷进去。
他仿佛已经预见今后帝国的混乱,再也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缓缓的离开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一阵风吹过,那株树苗有气无力的晃动一下,枯黄的叶子坐在地上,似乎预示着屋子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