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尚是个很普通的人,普通的出生,普通上学,普通的工作,然后在普通的一天,在自己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枚很普通的令牌。
令牌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很轻,仿佛是塑料制成,通体漆黑,两面各用阳刻的手法刻了一个字。
一面“生”,一面“死”。
这枚令牌具体是如何得到的,黄尚已经记不清了,只是看其粗糙的制艺,估计是在某个工艺品店淘来的,他也没怎么在意,随便串了个红绳,当个装饰品挂到了脖子上。
后来,黄尚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他有天因为一些原因,需要去墓园办些事情。一般来说,大部分人在墓园,不说感觉难受,怎么也不应该感觉舒服才对吧?
黄尚却不,他感觉自己到了墓园就好像到了家一样,这里空气清新,环境也很好,他超喜欢这里的!
因为这种奇特的感觉,从那以后,黄尚就把墓园当成了公园,只要有空都会过去逛逛,到后来甚至直接把自己的房子租到了墓园附近。
既便宜,又可以直接就近去墓园,何乐而不为呢?
渐渐的,黄尚发现了异常,他发现自己的容貌似乎不知不觉间年轻了一些,力气仿佛也变大了,最最奇异的是,他感觉自己好像不需要吃饭了。
并不是不能吃了,而是不需要了。
他甚至尝试着连续一周光喝水不吃饭,身体没有感觉到有丝毫不适,肚子也没有丝毫饥饿的感觉。
生物想要生存,进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然而黄尚却变成了一个不需要进食的人,仿佛每天只要去墓园逛逛,餐风饮露便可活下去。
这种现象,让黄尚心底里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自己莫不是成了仙?
黄尚只觉得欣喜若狂,毕竟除了仙人,什么人可以不需要进食便能活下去?而且看着镜子里自己日渐年轻的面容,他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辟谷,长生,除了仙人,谁能做到?
他是个很知足常乐的人,换句话说,就是进取心不足。在知道“成仙”后也懒得找原因,想着少了吃饭的大开销,他的存款光是租房的话可以支撑好长一段时间,便把工作辞了,每天就是白天在租房里玩游戏,晚上去墓园散散步,倒是过了好一段悠闲的日子。
黄尚发现自己的异状和令牌有关是在一次很巧合的情况下。
前面说过,他是把令牌当做装饰物挂在脖子上的,他那天出门要换衣服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红绳给扯断了,他也没在意,直接把令牌扔到了床上,自己出了门。
然后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出门走了没两步就觉得自己脑子昏沉,迷迷糊糊的,他突然感觉自己好饿,仿佛自己这些日子积蓄的饥饿感一瞬间全都爆发了出来,那种饥饿感,黄尚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心底恐慌之下,下意识的跑回了自认为为安全的地方他的租房。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黄尚只觉得自己那股饥饿感越来越严重,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他无意识的在床上到处乱抓,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下一刻,那股饥饿感宛如潮水一般褪去。
他愣了愣,把手拿到了眼前,想看看自己抓到了什么。
是那枚令牌。
依旧是那仿佛劣质品的模样,即便是丢到大街上,也根本不会有人去捡,然而黄尚却依旧清晰的记得自己之前那股饥饿的感觉,他知道,这枚令牌应该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经过了几次试验,黄尚确定了,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应该都是这枚令牌带来的。
他估计令牌大概是在墓园里会发生什么变化,具体是怎么个变化他也懒得去探究,他只知道这个令牌会让他得到好处就行了,从此就把令牌当做宝贝一样贴身藏着,去墓园去的也更加勤快了。
毕竟除了不可离身这个不算缺点的缺点之外,令牌让他返老还童,让他身强体健,让他辟谷,全都是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就因为之前那一次小小的意外就放弃它?
就算有什么隐藏的坏处笑话,感觉都感觉不到,算什么坏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坏处却是虚无缥缈的,随便换了谁,都不可能放弃吧?
“也就是说,你连收容物什么特性都没搞清楚,你就美滋滋的用到了现在?”叶烁愤怒的看着对方,心里却隐隐感觉到有些悲哀。
悲哀的对象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她其实和对方不也一样么?系统大概也算是收容物吧?自己其实也一直没有弄清楚系统的特性。
或许直到以后的某一天,自己有了足够的力量和担当,那时候大概会去探知系统的成因吧,现在的话,还是先顾好眼前的事情再说。
“这不能怪我啊,我拿到令牌后一直没和人接触,谁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黄尚苦笑着辩解了一句,摸了摸胸口的刺青,接着道,“那之后,我在墓园看到了你和那个外国还有那个道士的事情,感觉帝都太危险便打算回老家,反正我已经试验过了,这东西不管再哪个墓地都有用,没必要在帝都呆着。”
“所以这还是我的错了?”叶烁嘲讽了一句,手上继续用力压制这小女孩的挣扎,问道,“然后呢?那令牌是怎么把人弄疯的?又是怎么变成刺青的?”
“我不知道”黄尚说了一句,见叶烁脸色不善,连忙道:“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刚到火车站的时候就感觉胸口一烫,令牌就没了,成了我身上的一个纹身。”
“之后在火车上的时候,我感觉心口有点痛,正好那大婶一直让我吃杨梅,我就借机离开去厕所看了看,然后我就发现纹身变了,从一开始的死字变成了生字,我的身体也感觉有些虚弱。”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的么”叶烁皱眉思索着,对着小心翼翼看着自己黄尚,点了点头道:“继续。”
之后的事情便没有什么好说了,黄尚在之后又经历了一次心痛的感觉,那一次心痛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容貌重新变回了自己之前的样子,身体的感觉仿佛回到了拥有令牌之前。
“所以,你大半夜的来到火车尾,是想跳车跑?”叶烁看着对方,脸上神色莫名,“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吧?造成了这种后果,你就想一走了之?”
黄尚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他看着叶烁,脸上的表情仿佛要哭出来了一般,激动道:“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的啊,这东西,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第一次只是身体虚弱便让两个人疯了,第二次直接老了三十岁他都不敢想接下来火车上会发生什么。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救那个女人?”叶烁看着黄尚,问道,“明明周围的人都在漠视,你为什么会冲出去?是因为内疚吗?”
“内疚?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那老头是因为我疯的!我只是”黄尚看着旁边飞速倒退的风景,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只是想救人,所以就救了,仅此而已。”
“是啊,想救人,所以就救了。”叶烁感觉头发蹭的脸有些痒,却因为抱着小女孩没法空出手去撩,无奈只能甩了下头,道,“那么,你现在为什么想要逃?”
“不然呢?我留下只会更糟,我能感觉到,这令牌只要在人多的地方,它还会再一次发作的,下一次,说不定我就死了!”黄尚双手合十,对着叶烁哀求道,“我求求你,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想伤害别人,我也不想被人伤害,放我走好不好?我会找个乡下地方,找个墓园看门人的工作,就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行不行?”
这话,可真是耳熟呢。
叶烁心里自嘲了一句,逼视着黄尚的眼睛,在那里,她看到了恐惧,不安,逃避,一如之前的自己。
“你想安安静静的活下去,那这车里的人怎么办?”叶烁十分认真的看着黄尚,一字一句的问道:“他们该死吗?”
“好好看清楚吧!”叶烁将右手从小女孩嘴里抽了出来,将其转了个身朝向黄尚,“告诉我,你认得她吗?你还记得她吗?”
“肉!肉!肉!”小女孩嘶吼着,面孔狰狞的想要向着黄尚扑去,却因为被叶烁抓着无法成功,只能徒劳的朝着黄尚的方向张牙舞爪。
黄尚吓了一跳,却因为就被堵在角落无法回退,他看着这个披头散发的小女孩,语气有些犹豫道:“她,她是对面那个”
“对,没错。”叶烁将小女孩抱回怀里按着,看着黄尚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痛吗?那自然是肯定的,只是,毫无办法。
黄尚看着叶烁,神情挣扎了一下,低头道:“抱歉,我不想的。”说完,手在露台的栏杆上一撑,竟是打算当着叶烁的面跳车。
叶烁自是不会让其得逞,右脚一晃,直接便将其踢回了露台。
“还想跑?你觉得”叶烁盯着躺在地上的黄尚,正顺便说些什么,脑海里的系统却突然开始发出了超自然警报。
“什么鬼?”叶烁一愣,以为是黄尚要发什么大招了,下意识的退开一步,却见倒在地上的黄尚突然神色痛苦的捂着胸口。
“来了,又来了!”黄尚尖叫着,叫声里满满的皆是恐惧,他朝着叶烁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口中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快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这是那个令牌发作了?
叶烁心里明白过来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黄尚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老去,头发脱落,皮肤褶皱,牙齿掉下来了几颗。
仅仅三秒过后,原本还是个中年人的黄尚,此刻已经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不,甚至连老人都不足以形容他,他就好像一个披着人皮的骷髅。
“救救我”黄尚挣扎着喊出了最后一句话,再也没有了力气,伸出的手臂无力的垂落,宣告着他生命的终结。
随后,他的身体宛如经历了无穷岁月一般,风干,化灰,原地留下的,只有他之前穿在身上的衣物,以及一枚小小的令牌。
一面“生”,一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