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他们走了吗？”

地窖之中，安生紧紧的抱着安乐，他很害怕，小声的问着。

“不知道，我们再等等。”

安乐轻轻的抚摸安生的头颅，两兄弟的声音都很细微，安乐耳朵竖起，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母亲和父亲是不是不在了，以后就剩我们两个了吗？”

安生问道，他已经有七岁的年纪了，懂得了很多事情。

“……”

安乐沉默，心中一阵刺痛，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

“没事的，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他的手心捏紧，想到父亲生前的话，决定自己一定要照顾好弟弟。

“呸，看来这两兄弟真的不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父母吃了。”

这时外面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安乐赶紧示意安生噤声。

“虎毒不食子，这两口子还真挺狠的。”

另外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安乐仔细分辨了一下，是村中的大地主安老头的声音。

这安老头拥有着安家村最多的土地，家底也最为富裕，平日里威风得很。

现在天下大旱，地里长不出粮食，就算你拥有再多的土地也没用，也得去和别人吃草根啃树皮。

“白等一场，走吧走吧。”

安老头不想再留在此地守株待兔，和同伴离去。

“这次应该都走完了吧。”

安乐听到两人离去的脚步声，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站起身来，抬起水缸，露出一条缝四处打量，确认了家里没有了别人。

“哥，我饿了。”

这时安生却是喊着肚饿，安乐也觉得自己腹中饥饿难忍，把昨日剩下那半块饼子拿了出来。

“这块给你，我吃这块。”

扳下两半，大的给弟弟，小的自己吃。

“我不要，我吃你那块，我们两个换。”

“乖啊，你身体不好，要多吃一点，哥哥吃这点就够了。”

安乐笑着摸了摸安生的头，表示不用换。

安生看着他手中还不到半个幼童巴掌，还没有自己手中一半大的饼子，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自己的饼。

两兄弟就这样一直在地窖里待到夜晚，吃食的问题暂时还有饼子，省到至极可以挨两三天，但饮水的问题却难以解决。

安乐趁着夜色跑出地窖，他没有在家中翻找，附近的河水都干了，家里也早已没有了一滴水。

夜晚的安家村死一般的寂静，以往还有一些鸡犬之声，饥荒到来，所有的家禽早已被宰杀干净。

而村民们也没有了多余的气力活动，早就陷入沉睡，等待着明天的到来，虽然不知道是死是活。

安乐弓着身子，悄悄的在村子里穿梭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水。

他走到一家墙角，屋内传来窃窃私语之声，安乐心中一动，猫在墙角听了起来。

“相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家里吃的喝的已经不多了，我们早晚会饿死的。”

“没有办法，明天我再去山上找找，看有没有别人遗漏的蕨草吧。”

“唉，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做了缺德事，让老天爷降下这样的惩罚。”

“你说，要不我们明天到城里去，说不定城里的日子好过些。”

“唉，想都别想，我给你说，城里的情况比这里还严重呢。”

丈夫轻叹了一声，说道:

“饥荒刚开始，我就去城里看过了，那里人更多，大家都抢不到吃的，每天都不知道好多人死掉。

我亲眼看到，一户人家因为家中藏着一些粮食，被人知道，然后不知道多少人冲进家里，最后一家四口都被人活生生的砍死，尸体都被分食了。”

妻子被吓了一跳，

“这么惨，那不去了，我们家里的这点粮食和水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家中，其他人是不敢过来的。”

“睡吧，别浪费力气了。”

丈夫安慰了妻子一声，抱着她沉沉睡去。

“原来城中比村里还乱。”

安乐本来想着带着弟弟去城里，看看能不能活下去，听到这番话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在其他几间房中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任何水源，想来这对夫妻也怕别人来偷东西，把吃的喝的都放在自己身边。

想到地窖中还等着喝水的弟弟，安乐胆子一横，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想要进入里面。

“嘎……”

木门年久失修，被他轻轻一推就发出一道声响。

“是谁！”

床上的丈夫被惊醒，起身大喊，安乐赶紧离开。

“怎么了？”

他的妻子也被吵醒，问道。

“应该是进贼了。”

丈夫连忙下床，检查了粮食和饮水都完好无损后，放下心来。

“没事，那贼什么都没偷到，就被我发现了。”

安乐在村中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拿到，村民的警惕心都非常强，毕竟人走到了绝路什么都干得出来。

安乐无奈，只好回到地窖，却见到弟弟已经晕倒在地。

“弟弟！弟弟！”

安乐连忙上前察看，安生满脸痛苦，陷入晕厥，皮肤褶皱，嘴唇发白，满是死皮，口中还喃喃着:

“哥，我好渴，我好渴，你在哪。”

安生的身上没有汗，体温非常高。

安乐心痛的把他抱在怀中，说:

“哥哥在的。”

晕厥中的安生似乎是感受到哥哥回来了，脸色逐渐安宁下来，体温越来越高了。

饥荒期间，安乐曾经见过村中一个渴死的人，临死前的情况正是这样。

他知道自己再不想办法，弟弟坚持不住了。

安乐咬咬牙，放下安生，爬出地窖，在屋中寻到一把匕首，又拿着一些布条，回到地窖之中。

匕首刀尖发白，很是锋利，安乐朝着自己的右手划出一道口子，扳开安生的嘴，鲜血顺着伤口淌进了安生的嘴里。

“弟弟，水来了。”

昏迷之中的安生试到一抹清凉，自动张开嘴巴，吸吮起来。

看着平静睡去的弟弟，安乐身体摇晃。

“弟弟，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他脸色苍白，只感觉是如此的疲惫，却还是坚持着把布条缠绕住自己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