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祈鞍到了流放之地,四周皆是荒凉的草丛
这里是诅咒开始的地方
野草一点点干枯朽败,昨日同他一起来的犯人一夜之间莫名暴毙而亡。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廖祈鞍已然不甚在意,伤口流脓发炎,腿上的伤让他几乎站不起来。
待太阳高升,四周开始有蚊蝇围绕,廖祈鞍眼前一阵阵发黑,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廖祈鞍再次睁开眼,看向周围竟像草原的毡房内。门口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一个老人端着碗进来,身边跟着个年幼的小女孩。那人说着廖祈鞍听不懂的话,但大致能猜出是他们救了他。
老人走近,他却拼命后退,不想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老人的手搭在廖祈鞍头上,低头说着奇怪的语言,药碗被递到廖祈鞍手中。廖祈鞍看着老人,发现他未有异样,略微地松了口气,也许是离开了京城,诅咒的效果也开始减退了吧。
这一夜是难得的平静,伤口已被粗略地包扎上。廖祈鞍昏昏沉沉地睡去,
梦中廖家还在,小外甥趴在廖遲卫膝上撒娇,堂妹们挑挑拣拣着好看的衣裙首饰,一切好像从未改变。直到有人踹开廖府的大门,那群人见人就砍,血色充斥着整个府邸,小外甥抱着染血的玩具软软倒在地上,空洞茫然的眼睛睁的很大。
廖祈鞍从梦中惊醒,看着房顶大口大口地喘气,外面天已大亮,却安静得瘆人。廖祈鞍翻下床,摸索着往门口走去,不经意间被什么绊倒,他低头一看,惊愕在原地。倒在地上的正是昨天的那个老人旁边倒着的是他的孙女。
廖祈鞍颤抖着站起身,房门被人打开,外面站着一群人,装束和老人相同,他们见到了屋内的场景惊了下,片刻的安静后,人群闹哄哄的就要进屋内来。廖祈鞍不敢让他们接近自己,只得从旁边的窗户跃出,跌跌撞撞地往荒地跑去。
身后人群的吵闹声渐渐小去,直至听不见,廖祈鞍摔在草地上,许久都没有起来,原本就断了的骨头一阵阵钻心的痛。
……
与此同时
一座古怪的露天陵墓里,忽然传出声异响,四周的铃兰花开始摇晃,碰撞间响起清脆的诡异曲调。
中心的圆形棺木的盖子缓缓移开,一只白皙的手从棺木中伸出。
棺中之人缓缓坐起,乌黑的发丝缠绕上的洁白的身躯,色彩的冲击下带来的是不可言喻的魅惑。
从陵墓外走近一人,到了棺木边,那人拿出面古铜色的镜子,两只洁白细嫩的小手接过镜子,镜中映出的是一张白嫩的小脸,虽然还没长开,但依稀可见将来的倾国之色。
“怎么样?”
云卿媚笑道:“我很满意。”
改朝换代后,那妖妃的形象便没人知晓,这张脸是以云卿原本的样貌做基础,又加上了那狐妖特有的妖媚而成。
云卿冲那镜中人抛了个媚眼,看得音书眼角直抽抽。
“别玩了,再玩男主该气绝了。”
“晓得了~”云卿从棺木中翻出,一手勾着音书的脖子,一手点着那传送门,“看好了,姑奶奶要去魅惑众生了。”
“……”
辛云卿
无父无母,无姓无名,本是荒山一只野狐,意外沾了一个道士的血,生出理智修炼成妖,遇上当时的皇上,被带到宫中,成为前朝的最后一个皇后。改朝换代后,辛云卿被认作祸国妖妃绑上祭坛。
她前半生修炼,后半生享乐,一生随意自在,活着或死了也无所谓,被辱骂着惨死在祭坛上是她最大的心结,因此她死前许了个心愿,要成为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没有人能够撼动她的地位,就算是身死,也要死得无比高贵。
云卿:“……”
真朴实无华的愿望。
传送门合上
这里是草原,但因为太阳毒辣,草长得稀疏枯黄,没有什么牧民会到这里来放牧。
廖祈鞍倚着枯木,周身是成片死去的蚊蝇。
天空中传来一声惊呼,廖祈鞍抬头,只见一个女孩冲他扑了过来,廖祈鞍下意识的将人抱了个满怀,忽然想起自己中的诅咒,急忙将人往一旁扔去。
云卿被摔在地上,揉着屁股,一脸怨念地看着廖祈鞍。
廖祈鞍急忙解释道:“我被人下了诅咒,靠近我会死的。”
“我知道。”云卿站起来,拍拍衣裙上的尘土,“所以我来帮你了。”
廖祈鞍看着眼前的女孩,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小姑娘处处透露出怪异,女孩笑着凑近他,“因为,我是你的守护神呀。”
“就是你?”
云卿不解地歪着头
“你就是那个传说中守护了廖家百年的狐狸精守护神?”
“不是呀。”云卿脆生生地回答道,“虽然我也是狐妖,可是是今天才走马上任成为守护神的哦。”
从来不信鬼神的廖祈鞍盯着眼前的小姑娘,怎么看都像是普通人,“你……”廖祈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事情是他从来没有料想到的。
云卿牵住廖祈鞍的手,一脸真诚:“很高兴能见到你,那么,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廖祈鞍看着眼前乖巧可人的小姑娘,只觉得她更像是需要被保护的人,但怕伤了她的自尊心,还是应了声好。
为了降低廖祈鞍的警戒,云卿特意将自己狐妖的媚态隐藏了起来,如今她看起来就如同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般,
看她这个守护神多为男主着想。
廖祈鞍的伤口急需妥善处理,云卿看了看周围啊了一声,“这里看起来不太方便唉。”
轻轻拍了拍廖祈鞍的头,语气和哄小孩一般,“我去给你找些东西来,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听到了吗?”
说罢,不管廖祈鞍古怪的神情,转身要走,廖祈鞍在她身后喊道:“姑娘。”
云卿转身看他:“不要叫我姑娘,姑奶奶年纪可比你阿祖都要大,叫我云卿,云是天上云,和而歌卿云。”
“云卿姑娘。”廖祈鞍犹豫了一下,唤道,“只是想提醒下姑娘,此处的语言与我等不同……”
“我知道。”云卿道,“你以为守护神是随便说说的?相信一下你的守护神嘛,
我的小主人~”
一个“小”字给她念得千回百转,廖祈鞍一个重伤之人,愣是给她闹得面红耳赤。
他,他,他一个顶天立地,气势滂沱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给冠上一个“小”的前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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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廖祈鞍的脸上不轻不重的挨了一巴掌,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云卿蹲在他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廖祈鞍茫然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遇见了一个自称是他守护神的女孩。
“我回来啦。”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廖祈鞍看了眼天边,天色已呈暗红。
“哦,这个啊,因为他们留我吃了中饭,人家盛情难却,我总不好拒绝叭。”
廖祈鞍不解:“你……不是我的守护神吗?”
“对啊。”云卿笑着回道,“只要保你不死就行了。”
廖祈鞍现在算是看懂了,云卿还真没把自己怎么放在心上,这就是……守护神吗?
六崽在云卿识海里瞎嚷嚷【卿卿大人,你怎么不哄着男主了啊?】
【云卿:他刚死了家里人,难道要我和他抱头痛哭才好?】
六崽叽叽歪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个劲地担心云卿太放飞自我,把男主给作没了。
云卿自动过滤掉了六崽无休无止地唠叨,弯着眉眼,将廖祈鞍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
廖祈鞍虽常年在外打仗是个武将,但还是有些心计的,再加上这次皇上不顾他们廖家的多年忠心,借着莫须有的罪名把廖家满门抄斩,廖祈鞍对于别人更是不相信了。
最重要的是
廖家虽崇武,但对于怪力乱神这类的东西格外熟悉,
云卿猜测,那个点化了原主的道士很有可能就是廖家的第几代祖宗。
听多了鬼怪吸人气运传闻的廖祈,对云卿这个突然出现的守护神最早是不信任的,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云卿下意识地觉着不对劲——这就是和音书斗智斗勇这么多个位面被逼出来的第六感。
“看起来在天黑之前能有个住处呢。”云卿自言自语道。
廖祈鞍顺着云卿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才发现了云卿身后满地的木头,白布和半成型的毡房以及……四处忙活的黄色小动物。
“这是……”
“这是草原狐。”云卿别了别嘴,显得有些委屈,“我刚醒来,妖力低位,只能命令一些小家伙,等我恢复了妖力,直接变出片庄园都不在话下。”
廖祈鞍看着云卿的小身板,明显是不信的:“你当真这么厉害?”
“我当然厉害了!”云卿娇俏地抬起下巴。
“那……你可能救下廖家?”
哦?敢情是在这等着她呢,廖家人虽都被判了死刑,但真正执行的时间还未到,但是……
“我为什么要帮你?”云卿奇怪地看着他,“廖家与我何干?救了他们我又没有什么好处。”
廖祈鞍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
忽然间,云卿头上的发簪被抽下一支,发鬓散了一半,云卿捂着头发,怒视着廖祈鞍,
“你做什么?”
廖祈鞍将发簪的尖端抵着自己的脖子,盯着眼前的女孩
这是他,是廖家最后的希望了
“求你,救救廖家。”
云卿眯起眼:“你在威胁我?”
“不,是拿我的命和守护神大人做交换,求您救救廖家!”
“我救不了廖家,如今我刚醒来,妖力低到连幻化成形都异常困难,能救廖家的只有你。”
云卿把另外一边的发簪也抽了下来,将长发随意地挽起,
“不过我会想办法让廖家死刑日期后挪,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把自己的小命给看好了!”说着斜了眼廖祈鞍,“这你能做到的吧?”
廖祈鞍松了发簪,艰难地跪下,“多谢大人。”
“一会姑娘,一会大人,我说了我有名字的。”
“多谢云卿姑娘。”
“我只帮你这一次。”说着云卿踢了踢廖祈鞍,有些嫌弃“现在还不去把自己打理一下。”因为诅咒的缘故,廖祈鞍身边常围着动物死尸,腐败的气味格外浓烈,别说云卿,就连廖祈鞍自己都受不了。
【六崽:卿卿大人,救廖家不是系统任务吗?】
【云卿:他来求我,跟我完成任务怎么能一样,平白让男主承了我的情难道不好吗?】
六崽:!!!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学到了学到了!
毡房被搭建好,云卿朝那长得跟家猫似的草原狐挥了挥手:“快走快走,别被毒死了。”
廖祈鞍:“……”是他太敏感吗?他怎么觉得那话里的嫌弃格外强烈呢……
进到毡房,大水桶里水温正好,廖祈鞍解开衣襟最上面的扣子,回身见云卿还在,“姑娘可否回避一下?”
云卿靠在门柱上,随意抬了抬下巴,“就你那身材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廖祈鞍就忍不了了,自己军营数十年,居然有人说自己身材不好?!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意识模糊的廖祈鞍一下血气上头,当下就解了衣衫进到水桶,本以为云卿会害羞不敢看,谁知她就这样盯着他瞧,似笑非笑,
“哟,还有腹肌,不错不错。”
廖祈鞍:“……”是他错了,忘了这位不是正常人。
廖祈鞍身上伤痕累累,有新添的也有早年未褪的,其中几道皮肉外翻深可见骨,一浸入水中便见猩红色晕开,伤口狰狞到让看的人牙酸。
就这样,刚刚廖祈鞍还和云卿说了那么多话,甚至抢了她的发簪威胁她。
云卿轻点着下巴,睫毛遮掩住了眼底的阴影。
这就是被天道选中的气运之子吗?那如果她创造出了比男主更符合天道审美的人,是不是就能用另一种方法抢夺去男主的气运?
前祸国妖妃忽然犯了职业病
六崽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数据板,右边的数据时不时的一阵乱跳
咦?是信号不好吗?
水桶中的水有些混浊
“你伤成这样下水,就不怕伤口感染吗?”
云卿是知道伤口沾水是有多疼的,喊了廖祈鞍一声却没人答应,云卿走到了水桶边,只见廖祈鞍仰着躺在水桶边缘没了意识。
哎呀,男主晕过去了呢,不过话说回来,男主身上这样的伤,能撑到现在也是厉害。
云卿伸手戳了戳廖祈鞍发烫的脸,“好么,小可怜,姐姐就救你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