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终将醒,是命终将亡。
当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有人轻轻擦掉了眼角的泪痕,有人拍打着无处安放的心脏,有人吻着开裂呢喃的唇角。
以撒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从那看不到尽头的苦海沉沦中看到了岸边的灯塔。
这就够了,已经够了。
山谷中溪泉潺潺,岸边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小草,阳光在以撒的身前聚焦,落在了被摊开的红色法典上,那些记录在上方的字眼一个个仿佛具有了生命般在跳动,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放大燃烧,诉说着火焰的颂歌。
枯竭的魔力海在慢慢的填充,第三根红月剑歌的经络也在右臂逐渐成型,以撒感受着力量的一点点充盈,断掉的肋骨也在奥莉薇精心的照顾下恢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当他睁开眼,抽空在小溪泉中清洗了一下身子的奥莉薇已经拨开了树丛走来,身后还跟着一条乌亮发光的小黑蛇。
天青色的头发尚且湿漉漉的未有干透,奥莉薇看了一眼以撒,在发觉对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微湿黑袍下曲线分明的身体上时稍稍羞了一下,伸手挡了挡,迈着小步子靠了过来,点燃了火堆,烘烤起了衣服和秀发。
远方的天际还是有着一片铅块般的阴黑。
放眼望去,左侧灰蒙蒙的山壁上有着一处隐蔽的隧洞,以撒忽然认出了这个山谷,轻轻的说了一句:“原来是这里啊”
“你来过?”奥莉薇问,带着疑惑。
“嗯。”以撒点头,将之前和苍耀石一起冒险来到了这里,并且发现了多多罗法师尸体的事情都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就看到奥莉薇望来的目光有些生气,冷冰冰的。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别谈到其他女孩子。”她就是这么的霸道,而且有理有据。
“我错了。”以撒挠着头发笑,想牵奥莉薇手,却被她狠狠拍了一下。
“我头发还没干,别捣乱。”
小黑蛇星歌在一旁嘶嘶嘶的叫着,凑了过来低下头,以撒懂它的意思,就摸了摸长着尖叫的小脑袋,换来一声声满足的嘤嘤叫唤。
奥莉薇的头发终于干了,被其扎成了干净利落的马尾垂在了肩膀上,看着就和奥以撒是情侣档一般,她本人丝毫不在意这种微妙,又或者就是故意的,总之脸上带着很满意的神情。
趁着机会,以撒也有很多话想问,比如那个浑身都是淤泥的恶心怪物是什么。
“那是心族。”奥莉薇回答说。
世界并非只有一个。
有光,就会有暗。有我,就会有你。矛盾,对立和统一,永远是万事万物不变的主基调。
泰瑞尔是光明的世界,而深渊就是黑暗的世界。
深渊隐没在北海尽头的时空裂痕背后,就像是一天之中的昼和夜,被黄昏和黎明死死的分隔了两地,无法交际。
在那片腐朽黑暗的大地上同样有着众多的生命,很多人将其蔑称为北海的鬼,也有直接用魔族来统称冠名。
可事实不是这样,他们也有种群,并且有七个,彼此冲突交战,互不相容,比起泰瑞尔大陆人类,精灵,兽人和巨龙四方独立更为混乱和无序。
他们的王,是力量的象征,而非血统和权势带来的层面高贵。
傲慢的翼族,懒惰的鳞族,贪婪的血族,愤怒的炎族,暴食的蚀族,淫欲的魅族,以及嫉妒的心族。
可讽刺的是,七大魔族的本质不是七种原罪,他们的力量之源来自于生活在光面中人类的黑暗面。
比如代表了嫉妒的心族,他们的本质是拒绝理解,最擅长的就是用语言挑拨人心,至于战斗力反而是七大族中最弱的一方。
“听起来倒不像是什么罪恶,更像是在追溯真实和本能。”以撒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不过那些人全都被绑在神殿的火刑架上烧死了。”奥莉薇回答,看了他一眼。
以撒连忙闭嘴,知道自己刚才那话已经犯了忌讳,便改口道:“既然是被隔开的世界,为什么那个心族会出现?是因为十年前的时空裂痕么。”
奥莉薇点了点头,道:“十年前,隔绝两个世界的屏障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你可以想象一下,当一天中的黄昏和黎明突然消失,昼夜的交替成了一眨眼的事情,那么光和暗,这两者之间的界限还会存在吗?”
以撒听了后忽然笑了一下:“就像是你和我,破开了那层遮羞布,也就不分什么彼此了。”
“我”奥莉薇说不出话,想了想,横眉冷竖道:“她就是我和你之间的遮羞布。”
得。自找没趣了。以撒默默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心情也沉重了很多。
奥莉薇冷冷的盯了以撒一眼,发现他沉默不说话后又有些恼火,语气也冰了许多:“那个心族应该是在十年前时空裂痕重新封闭后没能及时回去,它为什么会和梅凯因搅和在一起我不清楚,但深渊七族的本质是人类的阴暗面,所以在这十年里,他肯定是靠着不断吞噬人类活下来的,必须除掉。”
以撒点了点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问道:“那道时空裂痕最后又是怎么合上的?”
“不清楚,那个时候的我才十四岁,很多事情也都是听人说的。创生神殿的人应该知道不少,不过它们把这个视作为最大的秘密,除了几个高层外恐怕也没人知道。”奥莉薇说完,稍稍缩紧了眉头。
“对了。兰雯老师和我说了不少事情,天都学院这些年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妙?”
奥莉薇微微犹豫了一下,没有否认道:“天都学院原本是整个大陆最一流的学府,当然明面上现在也是如此。但以撒你应该很清楚,再光辉灿烂的城市,如果内部腐朽残破不堪,迟早是要倾塌的。十年前的天都学院,各系首席都是迈入了圣级的强者,而现在却只有一个风满仓。所有人都觉得我在四十岁之前可以成为圣级的魔法师,可接下来的十六年里还会发生多少变故?”
她叹息,流露出愁容:“如今的天都学院,像样的学员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全都是来自卡斯兰各个地方的贵族和世家子弟,他们在一点点的渗透,带来了利益和权利,好几个导师都私下成了各方诸侯的幕下宾客。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在装作不知道,因为我还不够强大,无法改变这些。”
“可卡斯兰的皇室不是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么。”
“那是因为他们快自身难保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天都学院和我身上。”奥莉薇忽然冷笑了一下,道:“十年前的北海战役,圣蔷薇骑士团死了大半不止,几个年长的皇子也死在了里头。四方公爵本就虎视眈眈,皇室又遭此衰落一蹶不振,要是我再出些乱子有个闪失,帝国的旗帜估计就会换个图案了。”
“别说的这么悲观啊,这不是还有我么,我会帮你的。”以撒说。
“你?就你?你除了给我添堵惹我不高兴还会干什么?”奥莉薇伸手戳了戳以撒胸口的软肉,笑得乐不可支:“没我护着,你都死多少回了?”
“我可以抱你啊,就像昨天晚上那样唱歌给你听。”以撒尴尬挠头,狡辩道。
“难听死了,乱七八糟唱得自己都做噩梦还好意思说啊你。”
奥莉薇踢了踢以撒的膝盖,然后冰着一张脸扭过头,一对小胳膊却抬了起来,说:“累了。”
以撒憋着笑,表示对她这种别扭的性格无可奈何,但又有一种莫名自豪感。
这样的奥莉薇如昙花一现,而他很幸运的抓住了这一现,并且印在了记忆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