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片刻功夫后,乔峰又开口说道:“我不敢说慕容复定是杀害马副帮主的凶手,却也不敢说他一定不是凶手。
报仇之事,不必急在一时。我们须当详加访查,查明是慕容复,自当抓了他来为马副帮主报仇雪恨,如查明不是他,终须捉到真凶为止。
倘若单凭胡乱猜测,竟杀错了好人,真凶却逍遥自在,暗中偷笑丐帮胡涂无能,咱们不但对不起被错杀了的冤枉之人,对不起马副帮主,也败坏了我丐帮响当当的名头。
众兄弟走到江湖之上,给人讥笑嘲骂,滋味好得很吗?”
丐帮群雄听了,尽皆动容。
传功长老一直没出声,这时伸手摸着颔下稀稀落落的胡子,说道:“这话有理。当年我错杀了一个无辜好人,至今耿耿,唔,至今耿耿!”
吴长风大声道:“帮主,咱们所以叛你,皆因误信人言,只道你与马副帮主不和,暗里勾结姑苏慕容氏下手害他。
种种小事凑在一起,竟不由得人不信。现下一想,咱们实在太过胡涂。白长老,你请出法刀来,依照帮规,咱们自行了断便是。”
白世镜脸如寒霜,沉声道:“执法弟子,请本帮法刀。”
他身后的九人齐声叫道:“法刀齐集,验明无误。”
白世镜叹了口气,说道:“宋奚陈吴四长老误信人言,图谋叛乱,危害本帮大业,罪当一刀处死。
丐帮弃徒全冠清,造谣惑众,鼓动内乱,罪当九刀处死。参与叛乱的各舵弟子,各领罪责,日后详加查究,分别处罚。”
他宣布了各人罪刑,众人都默不作声。江湖上任何帮会,凡背叛本帮、谋害帮主的,理所当然的予以处死,谁都不会有什么异言。众人参与图谋之时,原已知道这个后果。
吴长风大踏步上前,对乔峰躬身说道:“帮主,吴长风对你不起,自行了断。盼你知我胡涂,我死之后,你原谅了吴长风。”
说着走到法刀之前,大声道:“吴长风自行了断,执法弟子松绑。”
一名执法弟子道:“是!”上前要去解他的绑缚,乔峰喝道:“且慢!”
吴长风登时脸如死灰,低声道:“帮主,我罪孽太大,你不许我自行了断?”
丐帮规矩,犯了帮规的人倘若自行了断,则死后声名无污,罪行劣迹也决不外传,江湖上若有人数说他的恶行,丐帮反而会出头干涉。武林中好汉谁都将名声看得极重,不肯令自己死后的名字尚受人损辱,吴长风见乔峰不许他自行了断,不禁愧惶交集。
乔峰不答,走到法刀之前,说道:“十五年前,契丹国入侵雁门关,宋长老得知讯息,三日不食,四晚不睡,星夜赶回,报知紧急军情,途中连毙九匹好马,他也累得身受内伤,口吐鲜血。
终于我大宋守军有备,契丹胡骑不逞而退。这是有功于国的大事,江湖上英雄虽然不知内中详情,咱们丐帮却是知道的。
执法长老,宋长老功劳甚大,盼你体察,许他将功赎罪。”
看着乔峰的表演,李牧不得不承认他的豪气令人仰慕,可惜这只能让他成为一个江湖中人敬仰的大侠,却不适合做丐帮的帮主。
这么多弟子参与叛乱,实际上归根到底还是乔峰继位过后,整肃了帮规,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日积月累之下,这些人对乔峰早就不满了,否则全冠清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挑拨大家叛乱。
只有心中本来就对乔峰不满,看到了机会,才会听信谣言,暴起发难。
丐帮四大长老都是立下过赫赫功劳的,乔峰随便找了几项,就免去了他们的死罪,自己身上也挨了四刀。
“帮主,四大长老为丐帮立下汗马功劳,你免去他们的死罪,我们没有意见,但是他们现在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长老了,否则如何服众啊?”大义分舵一名弟子义正言辞的说道
乔峰犹豫了片刻,不待他做出决定,吴长风就已经开口:“不错,我吴长风听信谗言,阴谋叛乱,险些令丐帮祸起萧墙,此等罪孽深重,有何面目担任丐帮长老?请帮主免去我的长老之位!”
随及陈长老、奚长老、宋长老,纷纷要求放弃长老之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窗户纸又被揭开了,他也没有颜面继续在长老之位上待了。
“好,既然如此,就免去四大长老的长老之位,降为七袋弟子!”乔峰想了想说
这个决定没有人反对,做错了事,肯定是要受责罚的,阴谋叛乱的事情都发生了,离开权利中心已经成为了必然。
轮到全冠清了,悲剧的娃儿已经是丐帮弃徒了,乔峰自然不可能再免除他的死罪,垂死挣扎道:
“姓乔的,痛痛快快,一刀将我杀了。免得我活在世上,眼看大好丐帮落入胡人手中,我大宋的锦绣江山,更将沦亡于夷狄。”
乔峰满腹疑云,大声道:“大好丐帮如何会落入胡人手中?你明明白白说来。”
全冠清道:“我这时说了,众兄弟谁也不信,还道我全冠清贪生怕死,乱嚼舌根。我早已拚着一死,何必死后再落骂名。”
乔峰脸色一沉,白世镜已经抢先开口:“帮主,不用听他信口雌黄了,此等惑乱我丐帮之徒,留之无用!执法弟子,取法刀行邢!”
一名执法弟子应道:“是!”迈步上前,拔起一柄法刀,走到全冠清身前。
正待动手,忽然马蹄声响,北方有马匹急奔而来,跟着传来一两声口哨。
群丐中有人发哨相应,那乘马越奔越快,渐渐驰近。吴长风喃喃的道:“有什么紧急变故?”
那乘马尚未奔到,忽然东首也有一乘马奔来,只是相距尚远,蹄声隐隐,一时还分不清驰向何方。
片刻之间,北方那乘马已奔到了林外,一人纵马入林,翻身下鞍。那人宽袍大袖,衣饰甚是华丽,他极迅速的除去外衣,露出里面鸠衣百结的丐帮装束。
那人走到大信分舵舵主跟前,恭恭敬敬的呈上一个小小包裹,说道:“紧急军情”
只说了这四个字,便喘气不已,突然之间,他乘来的那匹马一声悲嘶,滚倒在地,竟是脱力而死。
那信使身子摇晃,猛地扑倒。显而易见,这一人一马长途奔驰,都已精疲力竭。
大信舵舵主认得这信使是本舵派往西夏刺探消息的弟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