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都没有人问过她累不累了。
时间久了连简璃自己都觉得,出生在简家这样家大业大的家庭里,住的是好房子,开的是好车。
这样她要是还说累,好像就太矫情了?那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还要不要活了?
但这世上原本就是穷有穷的心酸,富有富的疲惫和压力,每个人活着都有别人看不到的艰难,谁也不例外。这一点简璃很早就明白了。
更何况家人因为她这天生的体质情况,一直很自责,简璃就更加不敢说累了。
事实上,怎么可能不累呢?一直看着两个不同的世界,仿佛活在两个世界的罅隙里,于哪边而言,她似乎都是异类。
小时候不懂事,以为自己能看到的别人也能看到,于是看到了就说了,结果被旁人当成怪物,当成灾星。
没有朋友,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长大了还好些了,但在小时候,就连家中兄姐们,都怕她。
活在两个世界的缝隙里,并不可怕,并不累,让她怕的让她累的,是孤独。
是那份隐忍着的无人倾诉的孤独。
她也不是从刚开始就不怕这些超自然物种的,她也曾经因为相貌可怖的灵体被吓得不行。但却不能对人说,因为如果说了,别人那惊恐而异样的目光,更让她难受。
简璃眼眶有些发热,她迅速垂着头,嘴硬道,“才才不累呢!今天扛的这套训练才累呢,都怪你。”
欧律已经停好了车,静静看着她,“行吧,怪我。”
心中轻叹了一口,一直就觉得她像小孩儿似的,眼下看起来,就更像了,故作坚强的小孩儿。
眼里的水光分明已经亮得惊人了。其实欧律想想都能知道她的辛酸和疲惫。
他在看到女鬼阿玲的时候,都对简璃表现出来摔门就走的态度
这样的态度,天知道她已经经历过多少次了?
她又有多少次像对他道歉那样,因为她自己的能力而对其他人道歉过?
欧律开门下车,走到她那边拉开了副驾车门,然后就在她车门外背对她蹲下了。
“不是要背么?上来吧。”欧律回眸看她一眼,声音淡而平静。
简璃眼巴巴的看着他,“这这么主动?”
欧律撇撇唇,“不主动点我看你就快哭了。”
“我才不哭呢!”简璃急道一句。
欧律说道,“赶紧的,过时不候啊。”
简璃马上蹦到他背上了,欧律身子一沉,嘶了一声,皱眉道,“祖宗,你真不能斯文点么?真当骑马呢?”
并没有眉飞色舞的一声驾!
欧律察觉到她静静伏在他背上,脸埋在他的肩头,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沾湿了他肩头的衣服。
欧律没说话,并不点破她的脆弱。只稳稳背着她,然后一脚踢上了车门。
往饭店里头走去。
还没从停车场走到饭店门口,就听到简璃带着鼻音的声音闷闷的说道,“我也不是不累,我就是习惯了。”
欧律嗯了一声。
简璃想了想就继续道,“出生我也不能选,天赋也不能拒绝,既然不能反抗,也就只能这样了。我总不能挖了我自己的眼睛吧。”
说完这句,她小声咕哝道,“虽然我不是没想尝试过。”
欧律一惊,倏然转眸,“傻不傻?”
简璃嘀咕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欧律:“”她想说的应该是旁人焉知她的心酸吧?
欧律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大白话就行,别拽文。”
简璃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欧律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欧律无奈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怕了?”
简璃:“两只眼睛都看到你怕了。不过你这胆子的壮大速度也是惊人啊,原本还被阿玲吓得连夜跑了,今天就敢直接出手揍水鬼了”
欧律皱着眉,不大高兴地说道,“要不是我不揍女的,昨晚我也会直接出手揍。”
简璃沉默了几秒,“今儿那水鬼也是女的啊。”
欧律震惊了,他不仅没说话,连脚步都停下来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说了句,“长得也太特么随意了!”
简璃终于忍不住乐了起来,趴在他肩头笑得不行,她笑道,“大概大概是因为一般人也看不见,就就随便长长。”
欧律说道,“你平时就老看着这些模样的?你挺不容易的,简同志辛苦了。”
简璃义正辞严道,“为人民服务!”
吃完饭,两人就回了广雅苑,简璃去次卧参观了一下,一边上楼梯还一边咕哝着,“简英也太不厚道了,这房子我以前来过的,次卧分明是有床的!他肯定是故意把床撤了,这不是坑爹呢么!”
欧律按住她的肩膀,认真说道,“被坑的是我,不要乱给我涨辈分。”
简璃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这话,转眸差点没直接咬他,“好你个欧律,占我便宜呢!”
欧律低低笑了两声,三两步就跃上了台阶到了二楼,“次卧的床已经送来了。”
他推开次卧的门,里头的家具少得可怜,就一张床,虽说一米二的床,单人睡的确足够了,但和一楼主卧那两米宽的大床比起来,着实有些寒酸。
除此之外就要啥啥没有,也就采光不错这一个优点了。
简璃皱了皱眉头,“回头我再布置布置吧,总得有点桌子椅子什么的”
欧律:“卧室我要求不高,有张床就行。隔壁那间二楼书房,我打算改成健身房,搬些器械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简璃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一楼也有间用来做书房的,她就点了点头,“挺好。”
此刻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只是晚上各回各房休息之后,躺在床上两人有点儿后知后觉的回过劲儿来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要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事儿,已经欣然接受了?甚至还开始讨论房间的规划共筑美好生活了?
简璃是素来的心态都有点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不能反抗不如就享受吧。所以虽觉得不对,但那劲儿很快就过了。
欧律就没那么轻巧了,他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部队养成的规律作息生物钟都不能拯救他了。
“欧律你一定是疯了。”欧律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