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很奇妙,似乎越是外力阻挠,越是给当事人增加了坚持的动力,最终林家亮还是败给了赵二赖。
其实严格来说,当年那件事,打败林家亮的不是赵二赖,而是执迷不悟的林香久。
林家亮并不知道家里的糟心事,他正在大队和帝满仓谈事情。
“满仓你就放心吧,铁军这孩子个子高,长得也壮实,看着就像十的大小伙子,只要镇上那头不出问题,咱们乡里乡亲的,谁也不能给你使坏不是?”
帝满仓是个憨厚老实的中年人,双手握着林家亮的右手使劲摇了摇,翻来覆去的只会说一句“谢谢队长”。
“谢甚哩谢,都是一个村的。不过我可得跟你说一声,上面下来文件了,今年要恢复高考,铁军他不打算参加高考?”
帝满仓有点无奈:“唉,我和他娘也跟他商量过,可这小子一门心思就想当兵,他自己去镇上磨着他舅给他帮忙,他舅同意了,我们也管不了他。”
林家明笑着说:“当兵好,当兵有出息,又不给家里添负担,铁军这孩子懂事。”
帝满仓叹了一声:“铁军他娘身子不好,我们给娃娃拖后腿了。”
林家明看看门外:“铁军还在外边等着呢,快给娃娃说一声,别让娃娃着急。看我这话说得,铁军都是大小伙子了,眼看着冬天就要当兵,我还说人家是娃娃。”
说着话两人走到门口,林家明一眼就看到了同样等在门口的林子维:“维维你怎么来了?”
有帝家父子在场,林子维并不多说,只是叫了声爹。
帝满仓跟林家亮打声招呼,又扯扯儿子示意该走了,帝铁军正在编一个草蚱蜢,他站着没动,加快速度编完递给林子维,拍拍他的肩膀,跟林家亮打声招呼离开。
林家亮看着帝铁军走远,赞了声好小子,这才看向儿子,用目光询问他有什么事。
林子维将草蚱蜢小心地放进衣袋里,赶紧拉着林家亮回家:“爹,咱快回家吧,家里有事,爷爷叫我来找你。”
林家亮跟着他往回走,摸摸儿子的脑袋:“咋了,家里有甚事,这么火烧火燎的?”
现在的林家可不止是火烧火燎这么简单,简直要烧塌屋顶了。
林子佼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气得当即就要去找郭翠花理论,却被林子依死死地拉住。
“你去干什么?你个小女娃娃家的,去跟郭翠花那种人吵架,你也不怕脏了你的嘴?”
“是啊娇娇,”林老太哭哭唧唧地跟着劝:“听你姐的,那郭翠花嘴脏得很,你去了肯定要吃亏,她已经没廉耻了,你跟她有什么说的?”
林老头一直沉着脸没搭话,直到这时才闷闷地开口:“娇娇,你自己说,你和冯榆钱是咋回事?”
林子佼用力挣开林子依的手,毫不畏惧地顶回去:“我和冯谦是同学关系,怎么啦,他妈不好,我就不能和他来往了?”
想到郭翠花说的那些话,再看看哭得伤心的林老太,火冒三丈的白如意,林子佼难得有些心虚地放低了声音:“爷爷,我什么也没做过,就是找他借过两次作业。”
林老太耳背不好使,将作业听成了桌椅:“甚?咱家要甚没有,你还去冯家借桌椅,你这娃娃没脑子啊,借桌椅做甚了”
老太太又哀哀地哭了起来,深深地觉得自家孙女完蛋了,这是故意去冯家找机会接触人家的男娃娃,怪不得郭翠花敢骂孙女呢,孙女她就是个没脑子的货啊!
“娘你就别添乱了,”白如意正心烦得厉害,大声说:“娇娇说的是作业,上学用的作业!”
她拿起旁边桌子上用过的作业本这是林家亮平时裁来卷烟的放到林老太前让她看:“娃娃的作业,娘你明白了么?”
林老太这才明白过来,连连点头:“知道了,咱娇娇是借作业啊,那郭翠花那不要脸的货咋敢这么胡说咧?!”
去冯谦家借作业?
林子依怒视林子佼一眼:家里现成的有老师不找,她去冯谦家借作业?
白如意显然也想到了此节,眼圈发红,手扬起来又放下,恨不得能打这死丫头一顿。
林老头磕了磕烟袋锅:“娇娇,以前的事就不说了,以后,你可再不能上冯家去了,更不能和冯榆钱来往,不说别的,就郭翠花那张嘴,就能把你名声都毁了!”
“冯谦是冯谦,他妈是他妈!他们有什么关系?”林子佼梗着脖子顶了一句,看看林老头骤然阴沉下来的脸,心虚地不说话了。
“娇娇这娃娃是被如意惯坏了啊!看看这是说的什么话?”
林老太难得地没听岔,又哭了起来:“没有冯榆钱他妈,哪来的他?人家都说买猪崽子还要相一相老母猪的好赖呢,都是一个窝里的蛋,这当娘的咋能和儿子没关系哩!”
因为女儿不懂事遭了婆婆的埋怨,白如意心里又是苦又是气,扬起手就要给林子佼一巴掌:“死丫头,你再说一句!”
林子维站得离林子佼最近,见状下意识地护在林子佼身前,替她挨了一巴掌。
“二姐你就听娘的话吧,究竟是家里人重要还是同学重要?你看看娘都成甚样子了?!”
白如意这一下手劲很大,林子维疼得吡牙咧嘴,摇着林子佼喝道:“你没学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算冯谦不是坏人,可架不住冯谦他娘不是个好东西啊!你想让郭翠花把咱娘气死吗?”
更何况,冯谦自己其实也不是个好东西,只是二姐你被他蒙蔽了而已。
当然这句话林子维只敢在心里说说,不会真的说出来。
林子维和林子佼一起长大,不像林子依与他们中间差了六七岁,他和林子佼两人年龄差得不多,生活环境也几乎都一样,他非常清楚林子佼的个性。
自家二姐是个倔强的性子,不管任何事情任何人,如果不是她自己看清楚想明白,别人怎么劝都没用的。
林子佼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母亲,正对上白如意的目光。
白如意发着抖,看着女儿,眼里有泪流下来,茫然又伤痛的目光没有焦点,似乎透过林子佼看到了另一个人。
林香久。
郭翠花这女人不要脸,但她看事情却很明白。
女儿这是又要走到林香久的老路上去了。
不,娇娇连林香久都不如。
至少赵二赖他娘不像郭翠花那么无耻,那么声名狼藉,也没有折磨过林香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