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残渣浮起

虽然开席前范轩杰已然申明莫谈国事和公事，然而他尚未上任的离奇经历是怎么也绕不开的话题。而这个话题却是由一个最不该的人挑起的。

酒过三巡，已经略微喝大了的梅方舟乜斜着眼问边江，他是怎么接着范大处长的。就在边江吞吞吐吐不便明说时，他借着酒劲拍了把桌子吼了他一嗓：“怎么了？范大处长一来你小子准备转舵了？”

吃不过这话的边江只好将来龙去脉当着众多同仁的面交代了个一清二楚，然后再三向范轩杰致歉，纯属误会。

就在大家把这当作笑料预备翻篇之际，范轩杰的兴趣却被勾了起来，分别看了梅方舟和边江一眼，问边江把他误会成谁了，特意强调不会是共党吧。

边江连忙申明说，哪能呢，现在不是国共蜜月期嘛。

而梅方舟则想糊弄过去，对范轩杰说，你不是说了莫谈公事的吗？

此时正好是树威之际，范轩杰岂肯轻易放过，遂盯着边江追问：“告诉我，你们把我当做谁了？”

边江望了梅方舟一眼，仍不肯说出来，显是忌惮着他。

范轩杰便把目光投向梅方舟说：“这事能藏着掖着的吗？”

梅方舟遂无奈地朝边江挥了下手说：“哪能呢，原本就虚无缥缈的一个猜忌。给范大处长好好说说，别落下心病。”

在边江期期艾艾的述说中，事情的原委其实挺简单。数日前，边江的某个眼线报料，江城武汉突然出现了两拨神秘人马，其中一拨极有可能是日本人。

日本人？范轩杰的眉间一蹙，没有继续探询下去，打了个哈哈，继续喝酒。

当晚，范轩杰孤身一人出现在洞庭路一个不显眼的小客栈里。从老会宾楼出来，逮着一个机会他把边江叫到一边，问了他一个问题，凭什么认定那两批人中有日本人。边江遂把他指向了这里。

一进门，柜台的伙计便问他住店还是找人。范轩杰告诉他，找他们这里一个叫毛毛的伙计。

伙计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哈着腰说小的便是，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范轩杰亮了亮派司，向他问起他曾接待过日本人的事。伙计忙分辨道：“军爷，不能说他们是日本人，我只是听他们其中一人说起日本话。这谁传的？”

提到这人说日本话的情景，其实很偶然。这个叫毛毛的伙计上楼给客人送热水，与某位客人迎头相撞，这人的脚被烫了，情急之下骂了一句“八格。”

范轩杰让毛毛简单描述了一下那拨共三位男性客人的容貌后便离开了。

这里面并不存在什么明显的线索。上午边江抓他，也仅是头天发现了器宇不凡的孔占全，跟踪他到了旅店，然后依照特工“一锅端”的流程来了个张网捕鱼，捕到了他这条鱼。

虽然伙计毛毛无意认定他所接待的那拨人是日本人，但其中那人那句偶然间冒出的“八格”，范轩杰在心里已然给他们定了性。整个晚上，范轩杰就没怎么睡，有种直觉令他必须要搞清另一拨人的真实身份。

一清早，估摸着南京那边该上班的人上了班，他一个电话打给了接任霍光的行动队长，命他迅速组建一支精于追踪术的小分队。第二个电话打给了技术处，请他们派出一名模拟画像专家随同小分队立即启程赶来武汉。

八点，范轩杰准时来到军统武汉站小会议室正式履职，所有中层以上干部无一缺席。看着一张张陌生而有所期待和猜忌的面孔，范轩杰心里十分清楚，他们现在所关注的并非自己这个新任站长，而是他唯一带到这儿来的原特二处的下属霍光。

霍光是身着中校军衔的军装出席会议的，与他们中各位的军衔相当，他的到来必然要顶他们中某个人的缺，顶谁该谁倒血霉。今天到会的除了梅方舟，均是各部门的正职，霍光顶了上来，那么某个人必然降为副职，这是谁也不情愿的。

当范轩杰郑重其事地向大家介绍霍光是原特二处行动队队长时，几乎所有人均松了口气，惟有汉口行动组组长边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其他人的目光也均投向了他饱含了可怜。

这时的梅方舟用一种近乎蔑视的目光看着范轩杰。边江是他的人，范轩杰此举无疑要拿他开刀。一朝天子一朝臣，正常，可他怎咽得下这口气。

范轩杰扫了在座各位一眼，目光最终定在了边江的脸上。边江的小腿肚子在桌子底下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范轩杰从手边的卷宗袋抽出里面的文件拍了拍，在众人无限期待的目光中开了口：“昨晚我看了相关的资料，发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那就是汉口行动组的编制已不适应未来形势的需求。区区四十余人，能塞得了大汉口的哪几个旮旯？必须扩编。老梅，这件事你具体负责，重新建一个组，边江和霍光分别任一组和二组组长。将来形成一个大组，谁有能耐谁就来当这个大组的组长或叫行动队，领上校军衔。”

这个决定似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所有人都觉得甚为英明合理，既合乎大局观也给足了梅方舟和边江面子，高手！

是日晚，霍光驾驶一辆站里的中型吉普来到了郊外的王家墩机场。下午快下班时，他接到范轩杰的电话，让他开上中吉普去王家墩机场接七个人，隐秘安排他们的住处，其中一技术人员安排住下后即刻打电话告知于他。

任务来得过于突兀，范轩杰且不告知要接的是些什么人，卖了个关子说接到就知道了。

夜空中，有架小型运输机飞来，压下机头时，霍光开上车迎了过去。既是秘密行动，自然做到最为机密的好。运输机停稳时，吉普车也恰恰到了，侧向对着舱口。

当舷梯放下，当霍光看清第一个冒出头的人是曾经的老搭档老付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老大这玩的啥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