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绝 地

巷子左右两侧均为高两层的民居，挡在面前的一堵墙高约两米五。情势危急，或极地虎纵身而跃翻墙而过，或他托举栀子花甩过墙头，两个人中只能有一人或可脱逃。本能的下线维护上线的使命感，令栀子花背身蹲下去对极地虎喊一声“快呀”，她这是要极地虎踩着她的肩膀逃命。

她的这一举动无异极大地羞辱了极地虎，恨不能一脚踢翻了她，当然另一个场合允许的话，他定然会这么做。此刻他却无暇多想，纵身上前伸进栀子花的胳肢窝向上一抛，在她“呀”的一声尖叫声中，捉住她的一双大腿稍一使劲，栀子花的一双手搭上了墙头，双脚一甩到了墙的另一边，扭头一看身后是一片菜地，遂探下身子对极地虎伸出双手，双脚脚尖死死抠住墙壁，向他喝一声“快！”

极地虎一个微怔，就凭她一娇弱女子还想拉自己，非把她拽下来不可。情急中的栀子花不忘俏皮地向他眨了下眼睛，嘴里飚出一句江南俚语：“借力打力，懂唔？”

逃命要紧的极地虎不懂才怪，一个纵身而起，抓住栀子花的一双小手，借势一个腾身后空翻，将自己甩过墙的同时，把栀子花带下墙来，俩人结结实实砸在了菜地里。

栀子花一声“哎哟”捂住了臀部：“好痛啊，我的小屁屁！”

极地虎快速一个翻身而起，罔顾她的矫情，一手拉起她飞快地向前跑去。墙那头枪声密集，应该是保卫小组缠住了倭贼，否则哪来他俩的生路。

昏天黑地不分东西南北地跑啊跑，直到栀子花实在跑不动了，极地虎才放开她的手，自己也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看了看表，已是凌晨四点多，以俩人亡命的速度，至少跑出五十里地。

栀子花背靠着一棵大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擦着脸上瀑布般直淌的汗水，一口接不上一口地喘着一字一字地说，我，我感觉我就要死了。

极地虎伸出手去捶着她的肩膀说，有我在，你就死不了。

栀子花笑了笑说，谢谢。这是到哪了？

待俩人终于喘匀了气，四下里一打量，前面百十米远黑黢黢一片庄子，好像是南郊的李家屯。职业属性令他们对南京周边地区必须有一个大致的摸底，距南京市中心约六十里。四周乃至极远，寂然无声，俩人应该逃离了追击。

感觉恢复了脚力的极地虎和栀子花相互搀扶着走进李家屯。屯边边上有个磨坊，磨坊后面的角落里铺着张草席，应该是村民临时休憩的地方。极地虎掀起草席抖了抖上面的灰尘，让一脸疲惫的栀子花躺下去休息会儿，一来养精蓄锐，二则接应或许死里逃生的保卫小组，以一小时为限。

栀子花躺下去后往一边挪了挪身子，示意极地虎也躺下来歇息一会儿。极地虎摇了摇头说“我跟你有那么熟吗？”

栀子花嗔他一句“老古董”，扭过身子不理他了。

极地虎走出磨坊，往来路上频频眺望，担心他中国同志的安危。转了一圈回来，栀子花坐在草席上双手抱着俩小腿，一颗脑袋搁在双膝上，似在思考着什么，一副娴雅的姿势哪像是才从死亡边缘走了一遭。

“想什么呢？”极地虎走到她身边问。

“想你呀，该拿你怎么办？”栀子花一对亮晶晶的眸子仰视着他说。

“我？”

“对呀，你已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难不成四海为家？”

“那也未尝不可。”极地虎开玩笑道。

“开玩笑！”栀子花说了这么一句后，俩人陷入一种沉默中。

极地虎的暴露，将自己陷入一个无处可去无人接收的境地。他个人只对重庆的军情局某位人负责。在此之前，专为他而设的南京潜伏组对他只闻其名代号从未见其本尊，就连栀子花的三人保卫小组此前对其也未曾谋面。若论他此后的去处，唯有潜伏组的隐匿之所。但他留在南京的处境委实太危险了，必须得请示本部，定夺他的去留。

“或许你只有一个唯一的去处，设法送你去大后方。我相信重庆方也会这么考虑。”半晌，栀子花对极地虎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以为我去得了吗？”

“倒也是。”南京特高课对极地虎的追捕或追杀甚或缠绕他终生。

远处，似传来某个动静。极地虎一个急转身向外走去的同时，栀子花亦一跃而起，尾随其后，枪已在手。

远端的夜色里，两个模糊的身影朝这方疾奔而来，应该是循着记号追踪而来的保卫小组。确定这二人身后并未有人尾随，极地虎和栀子花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俩人奔到他俩的跟前，目光一肃。毋庸讳言，三人小组中的另一人已然殉国。

栀子花向极地虎对他俩做了个简单的介绍，中年者老纪，年纪轻的小宋。至于极地虎，栀子花对老纪和小宋什么也没说。

佛晓在即，天亮后，这一地区将面临小日本地毯式的搜索那是必然的，而极地虎和栀子花也将面临一个何去何从的抉择，尤其极地虎，不可有丝毫的闪失。

一阵沉默之后，老纪提出一个建议，索性反其道而行之，潜回南京，置于潜伏组的保护之下，听候上级指令。

孰料极地虎连连摇头道：“用南京方言说，这就是一个馊主意。不出三天，潜伏组必将被连锅端，我岂能拉着诸位一起陪葬？”

小宋极为不满道：“你就如此不相信……”

极地虎打断他道：“这与相信与否两回事。于今陷入圈套，说明有人盯我很久了。特高课为了抓获我这个叛国者以及我在派遣军内的身份和级别，一定不余遗力且必将祸及整个南京地区的地下组织。这个情况请诸位务必尽早转达。”

这倒是包括栀子花、老纪和小宋未及思考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