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出 山

这是一双背负了太多屈辱太多隐忍的眼睛，令他的脸庞在月色下扭曲得不堪直视：“原以为四年的修行，我已然无欲无求，可就在见到庆子那张脸的刹那，风陵口铁索桥我的妍儿，打得我的眼睛好痛好痛！本以为被时光湮灭的仇和恨霎时涌上心头，情难自已啊老大！”

乔某的身体随着情绪的勃发而颤抖起来。

范轩杰心痛地将他拥入怀中。

“那你还犹豫什么？”

平复了心情的乔某抻开他说：“也难怪当年我师父将我托付给方丈时，他死活不肯收留，说什么我六根未净七情不遂，我一直不服气。一个庆子就把我四年的修行给抛到爪哇国去了，可见原本我就不是佛门中人哪。只是老大，与世隔绝了这么些年，不仅对外界的敏感度，甚至我怀疑我的智力也跟不上趟了，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犯下那等低级的错误。”

“哪里，情之所至而已。”

换上一副苦笑尊容的乔某定了定神说：“罢了，我本非矫情之人。但老大，你得给我一段时间缓缓。”

范轩杰却直摇头说：“我来只因四个字，刻不容缓。”

乔某刚一皱起眉头，范轩杰便掀开底牌说：“你可曾记得当年本部有一高级情报员卧底日华中派遣军一事？时至今日，日本人还不忘对其展开一系列的追杀行动，伊能庆子就是因此而从重庆派来此地。而今，他生命危矣！或者只有你能救他了。”

“怎么可能？”不由得乔某剑眉惊耸。

“就在昨晚，我从本部急调的两名追踪好手被其虐杀，而那名情报员和追杀小组同时失去踪迹。好了，要说下去一天一夜也道不尽。所有的资料和我个人的分析揣测都在这里，给你一天的时间消化。”范轩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卷宗袋扔进乔某的怀里，显不欲他推脱。

“全然一副撵鸭子上架的节奏啊！还有些份量。”乔某带些自嘲意味的抛了抛卷宗袋。

范轩杰接着抛给他一把钥匙：“这是我寓所的钥匙。我办公室的电话加装了自动交换功能，各路情报和线索可切换到家里这部电话上，我赋予你全权指挥的权利……”

“都扔给我，那你干什么？”觉得哪儿不对的乔某不由质疑道。

“我在等一份或许决定整个行动走向的情报。你看过这些材料自会晓得。”范轩杰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

乔某的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略有些犹疑道：“老大，时隔四年，我对自己尚缺乏自信，你切不可高估了我，否则……”

范轩杰断然道：“没有否则！极地虎的命我非救不可，这一仗我也非赢不可，没有退路！”

“什么意思？”乔某惑然。

“等你跨进武汉站这扇门里你便明白了。废话少说，我得赶回去眯一会儿了。乔某，拜托了！”范轩杰正经其事地给他作了个揖，转身疾疾而去，唯恐乔某反悔似的。

佛晓的微熹打在乔某一张端肃且凝重的脸上，他掂了掂手里的卷宗袋，感到了那一份沉重。

当睡眼惺忪的范轩杰走进武汉站办公楼，神情上的那份轻松是显而易见的，以致郝静和闵敏两个小女人见了他，不免诧异，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郝静当面取笑道：“站长，您今儿个走起路来怎么看都像飘了起来似的，昨晚交了桃花运了？”

闵敏则端起交谊舞的架势：“蹦嚓嚓，蹦嚓嚓，站长，来一曲呗！”

俩女人的调侃方让范轩杰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乔某的出山让他瞬间感觉肩上的担子至少被卸去了一多半，全身心都得以放松，那种释然千金难买。

他要的本部的电报依然没有音信，但他却感觉不到往日的焦虑，有了乔某，他仿佛拥有了定海神针。只是因为凌晨那段时间出现了一块空白，不知老付和霍光那头有否新的进展。

电话铃声几乎是踩着点响了起来，是老付，仍然没有极地虎的踪迹，但码头和陆路要塞有日本人的暗探出现。

前晚，那个疑似独臂人在江边设了一个谜局，欲逆流而上前往上游某处，对应了极地虎欲潜入宜昌之意，这概因他独臂身份的暴露，不宜走陆路。这个局似乎挺好解，要么水路，要么陆路，二者必居其一，看似藐视追踪小分队人力有限分身乏术，向我方发出一个信号：已窥破极地虎之动向。

果然，宜昌方发现日方接应人马。于是，局之谜揣测度上升了一个等级：极地虎和独臂人将决战于宜昌！

如此一来，极地虎贸然对日本特工下黑手的原因随之浮出水面：激怒追杀他的幕后首领露面，将决战战场从武汉移至异地，掩盖其滞留武汉的真实目的。

敌我双方均打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牌，欲置在暗里活动的武汉站或范轩杰本人无所适从之地步。

所以，对于范轩杰，本部的这份情报至关重要。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霍光已联络上老付。暂不确定极地虎是否已到达宜昌日本人水陆两路的暗探突然撤离，疑似独臂人并未出现。

“他一定会出现，极地虎也一定到了宜昌。”话筒里突然冒出乔某的声音，这小子动作够快的。

“你谁呀？”话筒里传出霍光的暴喝声范轩杰的保密电话竟遭人侵入。

“你的对应之策目前只有一个，以不变应万变。这个独臂人迟早送上门，他的目标也同样会现身，你只需要一点耐心。”乔某仍自顾说着，语速极快似欲掩蔽什么。

“你语速放慢点，我听不清。”而霍光显然窥破了这一层，声音里带着丝激动。

“老子从来话不说二遍……”乔某的喉咙里也哽咽起来。

“乔少，乔少，真的是你吗？说话，你说话呀！”霍光哭了，像小孩子受了多大冤枉的那种憋屈的哭声。

“乔少，乔少，我当初就说，你死不了的，你小子属猫，有九条命，不信，你问老大。”霍光呜里哇啦的边哭着边说，还要拉一个证人出来。

范轩杰的眼泪都被他哭得飙了出来。这个乔某啊，就是一个让身边人一生都念念不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