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爷 们

老纪没有食言，天快黑那会儿领来一人。这人跟他一般高，穿一身乡民的短大褂，看去就一普通的村民。可人一进入洞内，摸出一副眼镜一戴上，知识分子的风度和气质就跃然而出。

这时，栀子花已经把极地虎挪进洞里了，还生了一小堆火，用那把扇子把烟雾赶散，让洞外瞧不出。

老纪刚一介绍那人叫高医生，高医生的一双眉头便皱得像两粒黑枣了，扭头便训斥老纪：“老兄，这就是你说的一定行？把我诓来了不打紧，这样的环境，连盏灯都没有，让我怎么动这个手术？”

瞧老纪讷讷的不知怎么应答只知亮出在城里买的一个大号手电筒的样儿，栀子花陪着笑脸说：“高医生，非常时期请理解。先瞧瞧这位的伤势吧！”

高医生“哼”的一声摇摇头，蹲在了极地虎身前，利索而不顾伤者疼痛揭开了伤口上的包布，立马一声惊叫：“不是说才受的伤吗？都结痂了！”

栀子花让他再仔细看看。这一仔细看不打紧，又是一声惊叫：“这上面弄的些啥？”

栀子花的眉头也跟着他蹙了起来说：“战场紧急止血法。这也是没办法，请担待。”

“算了，没法跟你们说。退开些。”这位高医生显然部分地理解了战争的残酷性，打开随身带来的药箱，开始替伤口清创消毒。栀子花让小宋蹲下，向那位高医生指了指他的伤处，他看了眼，示意她学他样替小宋消毒。

一阵忙乱之后，高医生先后给极地虎和小宋打了麻药，小宋的剂量小些。

在等待先给小宋手术的一小段时间里，这位高医生颇耐心地给栀子花讲解了一些简单处理伤口的要点，特别提到火药里的硫磺硝石固然能起到止血的作用，但其内含的毒素会给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若不及时处理，会留下很大的隐患甚至某些后遗症，可以用其他的替代品比如烟灰、焚烧后的草灰等等等等。

可这些对时刻面临战火的特工，几乎对牛弹琴。

小宋的手术很简单：用力按压弹头周围的肌肤，使之尽量暴露，一把咬骨钳死死咬住弹体一用力，得嘞。

栀子花一旁很用心地看着，完后大大松了口气，跟拔颗牙齿差不多。

过了会儿，该给极地虎做手术了。高医生从老纪手里接过手电筒照看了一番，扭头对栀子花说，让她出去，血淋淋的怕吓着她。

栀子花猛猛地摇了摇头，走到极地虎的脸跟前，笑眯眯地对他说，该你了，一点都不疼，小宋说的。

极地虎的手术开始了。起初很顺利，划开伤口虽仍流了不少的血，高医生用了几块药棉很快便止住了。接下去，他分别用镊子和咬骨钳在伤口周围内外折腾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神情霎时变得凝重起来，脸上的汗珠成串往下滚落，貌似遇上麻烦了，就连旁观的老纪和栀子花也瞧出了不对劲。

当高医生再次从老纪手里要过手电筒往伤口里探看时，栀子花忍不住问了声：“大夫，怎么了？”因为她发现极地虎脸上的汗也大颗地冒了出来。

高医生没吱声，拿起一把咬骨钳探进创口。

蓦地，极地虎的身子猛地一弹，喉咙里发出极力压抑的“啊”的一声，他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栀子花扶着他肩膀的那只手，疼得她也大喊了一声“哎哟”，随即忍着痛俯身去问极地虎，是不是很痛啊。

极地虎身子抖了抖露出一个笑容对她说：“对不起，把你弄疼了。”

“麻药劲过去了！弹头嵌在肋骨里又只露出一小部分，很难弄！”高医生直起身对老纪这么说了句，抹了把满脸的汗。

“那你再打一针哪！”从他进来就看不惯他那副德行的栀子花忍不住喊了一嗓。

“麻醉剂用多了对伤口的愈合很为不利。”高医生解释道。

“那你的意思是不治了啰？”突然冒出的一个声音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原来是春生嫂来了，胳膊上挎着一个大竹篮，放她进来的小宋手里还拎着一个麻袋。

高医生皱了皱眉头，意思是哪冒出这么一个人来，却问老纪，你说我该怎么办？

听着这话的极地虎对栀子花说，给我弄个东西塞嘴里。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他什么意思。栀子花惊叫一声，那会疼死人的！

勉强对她笑了一个，极地虎用力喊了声“医生！”

高医生谁也不看地拿了几块纱布走到极地虎的脸跟前亮了亮说：“实在疼不过，喊一声停，我给你用麻药。”

极地虎摇了摇头，高医生把纱布塞他嘴里，走回原处，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举起了手中的咬骨钳。栀子花一下抱住了极地虎的脑袋，眼里的泪滚滚而落。

这位高医生跪在了极地虎的身侧，示意老纪和春生嫂分别摁住极地虎的双腿和肩膀，深深地吸了口气后，动作迅疾地将咬骨钳朝他腰肋的伤口里探进去，腮帮子一咬，裸露的胳膊上青筋暴突。

只见极地虎的整个身躯在一个微颤之后，剧烈地痉挛起来，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强忍身体颤动的幅度，嘴里发出一阵阵沉闷的狼般的嗥叫，栀子花抱着他的头哭得那个伤心伤肝，恨不能替他痛。

但见高医生的身体蓦地一个后仰，老纪忙伸手一把揽住，而他手里咬骨钳上夹着的一颗血淋淋的弹头，让其他人大松了一口气，唯有栀子花仍在放肆地哭着。

高医生瘫了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呼一口气说：“我一生再也不会做这种手术了，太磨人。这位兄弟受苦了！”

见栀子花还在哭着，春生嫂伸手抻了把她的脑袋：“个傻丫头，好了啦！”

还真见效，栀子花一下抬起头，仍抽噎着问，弹头取出来了？

高医生朝她亮了亮手里的弹头，一脸的自豪。

栀子花迅速地朝他作了个揖说，谢谢！刚才我不该吼你，却在高医生的客套话还没说出口时，旋即扭过头去看极地虎，见他塞着纱布的嘴帮子频频地一鼓一鼓的，忙掏出纱布切切且怯怯地问，还疼吗？

春生嫂又戳了她一指头，嗔了句，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