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破虏并没着急去找勿吉,他先回了自己的狗窝。
这是临近月纶住所的一个屋子,只有两个房间,乃是当年月娜奇姐妹居住的地方,张破虏来了,自然就住了进去。
房子很简陋,几乎简陋到了极点,乱木搭构,茅草充顶,石头上铺了厚厚杂草,再铺上一张老旧床单,就是张破虏的床了。
床前倒是有一个精美的架子,上面放了些张破虏的物品,以及他离不开的“洗脸盆”。
准确的说,是洗脚盆!
好在张破虏两世为人,并不是真正的贵公子,倒也住得习惯。
他之所以先回来,是因为他要回来看种子。
人参种子已经浸泡了一个上午,他感觉陶罐里的能量,已经被种子吸收殆尽,连忙将几粒种子,丢进他昨晚连夜开挖的几个坑里。
丢进去之后,又将土掩埋上,这才胡乱洗了一把手,把外套脱了,干脆学勿吉一样,穿了件青布短褂,也不关门,就这么向勿吉的住处而去。
八月间的天气,乃是此处一年四季最好的时节,山风清爽,吹得张破虏很是惬意。
这个地方,其实就是后世的大连,算是整个辽东,最适宜居住的地方,兼此地面临海洋气候,一年下来,面临寒冬的时间,要比其它地方少好几个月。
“勿吉阿舅,我来了。”
勿吉只有一个人,他的媳妇前些年患病死了,也没有子女,是以解决午饭早饭,要么去隔壁家蹭,要么就只能自己解决。
此时,勿吉正端着碗,碗里黑乎乎的,也不晓得煮的是什么,他还没说话,就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勿吉,我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张破虏顺眼望去,顿时吃了一惊。
这个少年身高几有两米,极其雄壮,耸立时仿似一座黑塔,哪怕张破虏也有近一米八的身高,在这个巨人面前,仍然是一个矮子。
巨人眼睛望着勿吉的碗,仿似碗里有极其吸引他的东西,只见他走近勿吉,鼻子上下翘了几翘,极其生动地嗅了嗅,瓮声瓮气道:“勿吉今天煮的什么?”
勿吉笑起来,干脆把碗放下了,尴尬地笑起来:“阿塔今日还没吃饭么?”
转而,勿吉向张破虏解释道:“这是阿塔,按照辈分,和你是同辈。”
又神过手,一把抓住阿塔要伸向碗的手,道:“阿塔,你该叫我勿吉阿叔才对。”
黑塔般的少年,皱了皱眉,仿似有些不理解,道:“勿吉阿叔?”
勿吉又笑,道:“这才对!”
“这碗粥是剩下的,阿塔不能吃,你来了,勿吉阿叔给你们做好吃的!”
张破虏定眼望去,只见黑塔少年阿塔,老老实实跟着勿吉,无论勿吉是去洗碗,还是刷锅,又或者去拿柴火,他都仿似小狗一样,对勿吉锲而不舍、如影随形。
勿吉哭笑不得,道:“阿塔,你去坐墩子上,做好了我叫你!”
这下黑塔少年老实了,乖乖地坐在张破虏旁边的木墩子上,一声不吭,只是眼睛随着勿吉不停转动,活像一条听话的小狗,张破虏连续和阿塔打了几次招呼,他都不理睬。
张破虏无奈,干脆走进厨房,道:“勿吉阿舅,我来帮你!”
勿吉笑道:“你也嘴馋了?”却一边说话,一边操着手中的断刀,要将半边鹿肉砍成小块。
张破虏迟疑道:“要煮这么多?”
勿吉压低声音:“阿塔饭量大,这半边鹿,差不多只够他吃……”
张破虏大吃一惊,张大嘴巴,不可置信:“他一个人?”
勿吉点点头,顺手把沾在山羊须上的骨头渣子扒拉掉,扔进灰堆里,道:“是的。”
旋即又压低声音,道:“他没有父母,全靠山寨养活,今天刚好轮到我了,早上我忙着修屋顶,竟然忘记了。”
张破虏也压低声音,指着自己的脑子,问道:“我看他这里……”
勿吉脸上出现复杂的神色,像似回忆起什么,低声道:“他三岁的时候,父母……之后,阿父收养了他,但他六七岁的时候,身体一直长不停,胃口奇大,导致阿父也叫苦不迭,这才让山寨里轮流负责这孩子的口粮。”
“他的脑袋,也不晓得是不是幼时受了刺激,才显得浑浑噩噩,除了吃……”勿吉抬头望着屋顶,想了半天,才说道:“他偶尔清醒,干活的时候力气倒是很大。”
张破虏才不管他力气大不大,这才明白为何刚刚黑塔少年不睬他,想了想,张破虏劝勿吉,道:“阿舅,你这清水炖鹿肉,也没什么吃头,我看你这里有些蒜,你再去屋后掐点苦香,弄点韭菜来,至于午饭,让我来吧!”
勿吉不敢相信,道:“你会做饭?”
张破虏笑起来,一挺胸膛,道:“阿舅莫非不信?”
勿吉像想到了什么,怪笑起来,道:“你可莫像娜依的手艺就好!”
旋即又小心翼翼,听外面没有动静,才又看着自信心满满的张破虏。
张破虏笑眯眯地道:“阿舅放心,我虽然不敢说比京师里大厨强,但放在我们这周近百里,保证是第一把好手。”
大男人自然是懒得操弄厨房活计的,勿吉也是如此,光看他能把野黍米煮成黑乎乎的一锅,就晓得这种吃法,怕是猫狗都会极其不屑。
是以,勿吉只是看了张破虏一眼,就把鹿肉丢给张破虏。
张破虏的动作也很快。
他转身出门,很快就找了六根木棍子,搭成了两个三角架子,再寻一根带拐状型的木棍,搭在三角架子上,就成了一个烧烤架。
山上木材不缺,张破虏很快就生了火,再去厨房,掏出自己的匕首,就开始干活。
他这把匕首乃是牟小刀所赠,实则不知晓来自某个被抄家的富贵人家,匕首之锋利,牟小刀平常爱不释手。
可以说,牟小刀之所以被人称为牟小刀,多半原因就是这把匕首。
但现在,张破虏拿着这把刀,剔骨削肉,无往不利,只是几个呼吸间,半边鹿肉除了肋骨,其它已被尽数剔除。
串了鹿肉,张破虏将火堆弄成小火,就不停转着烧烤。
没有多久,一阵阵肉香扑鼻,鹿肉上的油水,也“嗤嗤”地向火堆上滴落,引起火苗升腾。
又过了一会,鹿肉就被熏烤得两面金黄,但不等肉熟,张破虏就收了手。
之后,张破虏砍了好几片极大的植物叶,将鹿肉包裹起来,还在外面敷了一层泥土,将火堆拨开,在下面挖了一个坑,将鹿肉埋下去之后,又将火堆复原。
等勿吉回来的时候,张破虏仍然未能成功和阿塔说一句话,但少年郎见到勿吉,忍不住大笑:“调料回来了,这下你还不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