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王柳死鸭子嘴硬，张破虏的确有心让他被鲨鱼咬一口。

可在海上这么颠簸，大家也有点受不了，董重干脆把船桨一摇，随意找了个靠近城山镇的海岸，点了一堆篝火之后，才开始审问王柳。

王柳的大兄王洋，朱勇手下三个千户之一，负责庄河及西地盘上的海防、剿匪、戍边，城山镇、庄河县，统统是王洋的势力范围。

花山、灯塔山两岛的最大保护伞，也是他！

当然，这里最大的负责人，乃是一个叫做叫王掌柜，时常戴着面具出没的家伙。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被牟小刀逮住，他可比张破虏审问的经验要丰富一百倍，翻来覆去把王柳摁住来审，快到天明时，王柳已经奄奄一息，肉瘤子长大了一倍，气已经只剩下一口。

一掌击晕王柳，牟小刀可惜道：“倒是个‘大人物’，可惜知道的不多！”

张破虏抿嘴笑笑，道：“无所谓了，起码他们的线路，登陆的规律等知道了，接下来把王洋收拾了，老朱就能完全掌控此地。”

牟小刀摇摇头，忽然把张破虏叫到一旁，远远避开李三，才道：“你觉得老朱究竟知道多少？”

张破虏楞了楞，犹豫了一下才回道：“你是说……？”

牟小刀点点头，道：“我怀疑成国公有参与！”

不等张破虏继续问，就径自继续说下去：“若是成国公没有参与，他为何会将朱勇安置至此地？哪怕彼时丹东堡仍然属于兵部范畴，成国公……”

“你知道的，辽东镇守王福，其官职是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成国公恰好是左军都督府大都督，而左军都督府恰好是兵部还回去的……这一切都让我浮想联翩！”

张破虏顿时大皱眉头！

说起来，这事仍然要扯到土木堡事变！

当年，明英宗被俘虏之后，有个在土木堡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文官，叫做杨善，此人一生不学无术，却极善下注。

他先是投靠了朱祁钰，后来官至鸿胪寺卿，负责洽谈明英宗回归事宜，他硬是顶着朱祁钰的压力，用全副身家赎回了明英宗，后来夺门之变时，甚至比石亨几个家伙还卖命。

也因此，明英宗不但让他做了礼部尚书，还将左军都督府大都督的位置，也交给了他。

这也是文官开始进攻武勋的第一战！

从而，拉开了近百年来，文武斗法的序幕！

争斗一直僵持不断，一直到孝宗皇帝终于明白了平衡之道，从而将这个位置交予了成国公。

大明武勋们，难得获得了一次可以彰显武力的机会。

上述这些是大局势，可交予成国公之后被影响的小局势就是，丹东堡因此被改为丹东卫，朱勇也由一个千户大人，成为权柄极大的指挥使！

彼时，张破虏还觉得堡垒改卫所，兵部调五军都督府直辖，乃是武人的大胜利，现在看来却头疼的不要不要的！

这也导致了，二人现在哪怕知道这些事情，根本不敢和朱勇交心——谁晓得这厮有什么深层次目的？谁晓得这厮要投奔太子殿下，会不会包含有别的心思？

张破虏不敢赌！

因为，谁晓得文武斗法中，究竟包含了哪些利益？

朱勇表面上看似不晓得海洋走私，可单看这厮掌控手下的手段，看这厮贩售私盐，就晓得这是个不老实的家伙！

并且，这家伙上次隐隐约约的暗示，让张破虏更怀疑了！

若张破虏不想参一脚也罢了，可张破虏想要参与其中，又弄不明白其中有哪些大佬，别说是他，就连太子殿下都会被人一口吞掉！

张破虏冥思苦想，道：“成国公戍卫南京，很少回京师，我去找麟哥儿……他家里几乎没有南洋来的宝贝，会不会……？”

牟小刀马上反驳他：“恰是如此，才值得怀疑！”

张破虏心中一凛，觉得牟小刀说的极有道理。

他是知道的，京师里王公贵族们，常常会在家中摆放一些南洋来的稀罕物，比如朱琪最喜欢的红珊瑚，就是至南洋而来。

成国公府一个南洋来的稀罕玩意都没有，到底是他身家清白，还是欲盖拟彰？

张破虏干脆道：“扯远了！”

“哪怕真要参与海洋贸易，也是明年，或者后年的事情，本次最重要的事情，是示意对方负责人，让他们去搞定朝鲜！”

牟小刀看着张破虏泛起少有的无奈，劝慰道：“无妨，之前锦衣卫不曾深入此地，等我回头派遣人进来就是了！”

“给我一个月时间，绝对不会再迷糊下去。”

张破虏点点头，指着李三道：“原本我见这厮帮了我的忙，想引他一条明路……算了，把这厮弄去虎山！”

牟小刀压根看不上李三，这个家伙老实巴交，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具备情报人员的素质，他现在被花山追杀，倒不如让他去虎山，还能保一条狗命。

倒是王柳，牟小刀觉得大有用途！

“这个肉瘤子，送回东镇抚司衙门关起来，说不定将来就是一手好棋！”

张破虏深度同意！

在不清楚朱勇底细的前提之下，倒不如放任王洋，起码也是一颗制衡朱勇的棋子。

若某天弄清楚了，或者朱麟肯出来担保，届时再帮忙收拾王洋也不迟。

再加上，哪怕现在将王柳当罪证扔出去，也无伤大雅！

王洋大可以说自己毫不知情，甚至直接灭了王柳！

张破虏道：“那我们一起去，你送王柳去监狱，我送李三上虎山。对了，你回去之后安排几个人，把李三老娘也接你虎山。”

牟小刀点点头，紧接着几人立即行动，等一切弄好，返回时已经天色大亮。

张破虏干脆让董重把船藏起来，几人就在海边，弄起了海鲜烧烤。

美美吃了一顿之后，几人才返回客栈。

王神秀见到张破虏，笑眯眯上前打招呼，借着身形隐蔽的时候，却道：“昨晚有数拨人马前来查探，幸好我和你住一个房间，不断模仿你打呼噜，才蒙混过去。”

“对了，昨晚朱将军也来找你，我模仿你声音，说你头疼，他才骂骂咧咧走了。”

张破虏顿时疑惑起来，大晚上这厮找小爷干什么？就算他要去青楼嫖，也用不着叫小爷罢？

他正在疑惑之际，只见朱勇带着几个人，喝得醉醺醺的，正一步一个趔趄，向着客栈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