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混沌中，只有灰蒙蒙的一团物质密集的挤压着。

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没有法则和元素，只有最初始的粒子能量存在。

什么都看不见也感触不到，却又能让人明显的拥有这样的意识——这里就是世界未开辟之初的混沌。

动荡暴乱的混沌中除了灰蒙的一片初始物质以外，没有任何的“生命”，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存在，在这种连法则也混乱不堪的混沌中，只有被暴动的法则给搅成碎片尘糜的下场，根本不可能有继续存在下去的条件。

可是却有三个“存在”是这混沌中惟有的例外。

苍青、银白和暗黑三抹不同于蒙灰的色彩在混沌中心显得异常显眼，拨开重重的蒙雾之后才能看清楚，后二者是闭目陷入沉睡的两个半人半蛇的精灵，周遭的法则暴乱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影响，就像他们原本就是隔离、超然于这片混沌之外的一般。

而苍青蛇尾的精灵却是清醒的，从来不沾染一物的冷清双眸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神采。

修长纤白的手指划过沉睡的女人颊边，惟一的声音在混沌中回响叹息，带着连声音主人自己也说不出的怅然。

……从整个主轴世界毁灭直到现在，伏羲已经不记得过去了有多久。

混沌中没有时间的概念，一切法则轴线都是混乱的，所以他更没有办法判断出自己究竟守侯了有多久。

在伏羲的眼中，这个世界仍旧没有变化，无论存在还是毁灭，无论生还是死，只是缺少了循环和时间的流淌而已，“宇宙”本身却依然会永恒的存在。

可是当他从这片未成形的宇宙之中独自游过，却又慢慢的觉得，其实还是有了一些不同。

伏羲懵懂茫然，始终不明白心中觉得异样的那丝不同究竟是什么。

从最初的疑惑，到后来的惶然，最后直到几欲疯狂的噬心焚骨……就如同洪荒时，他在女娲补天陨落后，恨不得一手荡尽上古神魔的心情。

于是带着这种心情再次扫过身边从未曾有苏醒迹象的那个人时，伏羲终于明白了那丝不同究竟是什么。

——他只不过是，明白了什么是寂寞……

之前的伏羲，从一开始就没掩饰过自己想带女娲独自退守混沌的意图，风小小对此没说什么，大概是憋足了劲就没想跟他回来，也或许是知道说了也没用。

倒是那个叫杨砚的小子找机会有意无意的跑到自己面前调笑过，顶着自己的祖神威严吊二郎当的唠着闲话。

“羲哥知道咱们人间的刑罚吗？！不是什么满清十大酷刑啊，咱们现在人道主义，不带折磨肉体了，一般只折磨心灵。”

“对对，就是那个小黑屋……知道不？警察就爱用这招，不给你上刑也不碰你一根手指头，就把你关进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去。”

“没有光线、没有时间、没有声音……慢慢的犯人们会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啧啧，那个精神崩溃啊，一般正常人熬一个小时都受不了……”

“对了，羲哥你们混沌老家比小黑屋好上多少？！小小在那儿不会被关疯吧？”

你凭什么仗着爱她的名义拖着她陪你在混沌中忍受亿亿万万年的痛苦？！……伏羲觉得自己分明是从对方似笑非笑的眼中看到了这样的意思。

当时自己并不以为意，甚至就在那个三眼小子拼死从自己手中夺走女娲的时候，他也只感觉到被冒犯的恼怒。

可是现在伏羲却莫名的不断想起了那不知多久以前发生过的一切。

女娲的抗拒，她身边朋友们的反对。

她在人世的畅意欢笑

还有现在的死寂沉睡……

他想，或许他真的明白了她口中的寂寞……

如果你不再睁开眼睛，这个世界就没有了色彩。

如果你不再开口说话，这个世界就没有了声音。

世界分明一直存在着，可是我现在却感觉不到它了……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手指眷恋的在女人腮颊上流连许久之后，终于不舍的撤走。

悠长的叹息在混沌中回荡着，伏羲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女娲，闭上双目舒展开了自己的身躯，毫无顾忌的释放出全部的法则力量

——“时间……”

……

20岁以前，风小小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可是20岁生日之后一夜醒来，她却突然开始怀疑这个固有的认知。

以往的一切生活似乎都像是变成了一场梦境般，她分明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可是一夜梦醒之后，那些记忆却好象被什么给模糊了一样，突然变得没有真实感起来。

“所以呢？！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哲学了？！”

从小到大的好基友杨砚倚着她家的店门啃着她家的苹果，听了风小小带着深沉意味的叙述后不以为然吐了口槽。

风小小终于忍不住白他一眼，跑过去杨口夺食：“没跟你开玩笑，说真的呢！”

好吧，其实她也没自己一开始说的那么平凡。

虽然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但是风小小从小到大的经历还真说得上多姿多彩。

莫名其妙的认识了本省首富独子，莫名其妙在某雨夜捡到一只披着羊皮的杀手，再莫名其妙认识了一堆惊才绝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各行业领域中外人士——如果不是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哪个帅哥对自己要死要活纠缠不休的话，风小小简直要觉得自己是不是戴了女主光环了。

杨砚被抢了苹果也不生气，无所谓的拐进厨房又拿一颗，盯着风小小又啃几口，啃得对方毛骨悚然后才突然“噗嗤”一笑。

“我说……”杨砚放下口中的苹果拿在手里上下抛玩，单手插在兜中貌似随意的调侃着：“你看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性？！……你本来是一个神仙转世，因为救世而牺牲了，但是世界毁灭之后，原本一个和你理念相反又拥有强大能力的大BOSS却终于发现自己无法忍受没有你的生活，于是决定动用自己的能力，逆转时间的法则回到一切尚未开始之前，让所有的神仙都变成凡人，稳定法则，抛下他原本固有的执着和你来一场没羞没臊的恋爱……”

“二哥你够了！”风小小扶额无力吐槽：“早先你还跟我说少看些小说来着，现在脑洞居然开得比我还大……”

“……”杨砚神色莫名，接住苹果一握，直起身来没有接风小小的话，反而突然没来由的插进一笔：“那你说说，你为什么总叫我二哥？！我老头儿可就我一个儿子！”

为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风小小也没想过，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觉得应该这么叫，于是就一直这么称呼下来了……而且对方不也从来没反驳过？！

“这个……大概是因为你二？！”

风小小特忐忑特小心的迟疑了一下。

“啪”的一声，杨砚额上顿时暴出一根小青筋。

他闭上眼深深吸进一口气，然后终于无奈的扭头冲门口大嚷：“武哥我不行了，你家天道小弟到底把人接来没？！还是让他们自己谈吧！”

接谁？！

风小小莫名其妙的顺着杨砚喊话的方向往门口一看，然后在拽到没朋友的武小哥身后不经意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心脏不受控制的猛然紧缩了一瞬，风小小眼睛都不眨的看着那个身影，分明是不认识的人，她却觉得仿佛无比熟悉。分明没有见过，她却觉得仿佛已经与他相识了亿万年……

……是谁？！

陌生的记忆碎片一点一滴的涌上来，庞杂的信息几乎要将风小小湮没窒息了。

随着那个男人渐渐的走近，慢慢的她眼眶中也开始积蓄起细碎的水光。

恍惚间，风小小似乎看见了一个拖着蜿蜒蛇尾漫游过混沌的清冷男人，他永远穿着古老的服饰，蓄留一头如瀑布般顺滑的黑发，从遥远的洪荒一直走到自己的面前……然后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群，三尺青丝也变成了黑短的碎发。

他走过来拥抱她，曾经体温一直比常人略冷几分的怀抱变得温暖，让她忍不住抬起手回拥过去。

“我仍旧没办法做到像你那样爱这个世界……”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依旧平静而淡漠，却与以前不同的让风小小听出了舒适亲近的味道：“但是你对我很重要，所以在无伤法则的前提下，我也可以试着维护它。”

风小小的记忆慢慢复苏，哽咽。

“我学习了这个世界的说话方式，生活习惯……我想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都陪着你。”男人松开怀抱，看着风小小的眼睛平静的叙述：“法则有天道执掌就够了，如果你想，我们可以一世世共入轮回，如果你厌倦了，我们再抽身重掌法则……”

“所以……”真正化作了风栖的男人平静的问她：“我们现在可以做爱了吗？！”

所有感动瞬间烟消云散的风小小：“……”

他对这种事情究竟是有多执着啊。

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风栖拉开风小小，看着怀中一脸木然的小女人，皱眉想了想，扭头向这段时间一直教导自己语言的杨砚问：“难道我用错了词句，这时应该叫做上床？”

杨砚：“……”

面对此等无耻之人，风小小面无表情冷笑一声：“说得再好听也没用，别忘了你要在下面！”

伏羲：“……”

杨砚：“……”

你们两个够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