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雨越下越大,风也越来越急。
李善忖让门神一样的沈豆豆和Ravage让开去路,把一众老人家请进院子雨蓬坐下。
要是不小心被雨淋病了,怎么有力气堵门砸车?
小中巴司机收下沈豆豆转来3000块,载着一车朴实老乡出老屋大门,去修挡风玻璃。
周建国抱着儿子从车窗探出头来,看着招呼民警进堂屋抽烟喝茶的李善忖,摇头叹气。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被这群刁民缠上了?
姜红鱼看完助手送上的厚厚一叠资料,松了一口气。
流程手续齐全,没有任何问题。
紧紧跟在黑狗身边的前任镇长梅田亮风评稍差,但也没在满是红手印的专业律所合同上动手脚。
相反,他和李三寸商量后开出的租地价格简直太有良心了。
一荒地亩3000一年。
这是什么概念?
镇上种稻谷的水田也不过500一年,还一口气付了3年租金。
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不把钱放眼里?
姜红鱼看看妹妹身边坐下的李三寸,暗下决心。
横肉小伙一直盯着姜青鲤一动不动。
直到李善忖坐她身边,三魂七魄才灌回脑子,转头恶狠狠道:
“姜镇长,时候也不早了,我爷爷和乡亲们都在等你给个说法,这天气这么冷,万一有个感冒发烧,哼哼——”
“咳咳……”
拄着拐棍的白发老头,马上大声咳嗽起来。
不少老人家也拉紧衣服直喊冷,大声抱怨李善忖不懂敬老,乡里乡亲连热茶也不来上一壶,一点没学到他爷爷的大家风范。
基层经验丰富的姜红鱼只当没看见,沉声道:
“合同手续我看完了,收条和转账记录都有复印件,合法合规没有任何问题。你们这样打上门来,简直无理取——”
“姜镇长!亏你还是党员,少拿老美那套鬼东西忽悠乡亲们。合同这玩意儿合法但不合情理,这六十多亩宝地种出的韭菜,龙腾人都快抢疯了。”
横肉小伙毫不客气打断,指着库里南冷冷道:
“李三寸劳斯莱斯都开上了,这是赚了多少?分到我爷爷和乡亲们手里又有多少?新闻天天放共同富裕奔小康,这先富起来不带动乡亲们发财,和万恶的资本家有什么区别?”
“牛哥说的好!”
“不愧是师范高材生,一身正气!”
“老曾,你有个好孙子啊。”
“……”
十几个小伙和老人家们拍桌大喊,刚揪梅田亮耳朵的中年妇女叫得最大声:
“二牛,乡亲们都没什么文化,这讨公道的事就交给你,要是他们敢打击报复,我们就去县里!”
老人家们喊得更响,大有一言不和就要拉白横幅静坐的趋势。
雨棚里闹哄哄的声音,竟然压过了瓢泼大雨。
姜红鱼柳眉一竖,想拍桌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拉住了。
李善忖起身,看着横肉小伙笑道:
“怎么称呼。”
“曾贵,湘南师范大学系。”
李善忖点头笑道:
“文化人啊,那我就叫你二牛了。按你意思应该怎么办呢?”
“你!”
曾二牛脸上横肉猛抖几下,又看看双手托腮,眼睛发亮盯着李善忖的姜青鲤,火往上冲:
“要么加钱!要么退地!”
李善忖又拦住想说话的姜红鱼,指着仙桌上厚厚一叠合同:
“这钱怎么加?地又怎么退呢?”
“那就要用数据说话了!”
曾二牛侧身让出一个半秃中年男人,冷笑道:
“杨伟律师,请。”
律师穿着黑西装打着红领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搓着手不好意思笑道:
“三寸,你看这事闹的,早知是你这案子我就不接了。”
这杨伟律师正是同学会被田钩喷了一头的老同学,换身衣服还真没认出来。
姜红鱼脸瞬间变得比天色还暗,凤眼一瞪又要拍桌。
李善忖挥手拦住,笑道:
“和青鲤去堂屋喝口热茶。”
姜红鱼放下手臂,张口道:
“三寸,我——”
“放心,有我。”
李善忖笑着打断,转头看着半秃男人道:
“杨律师,职责所在谁会怪你?请吧。”
“理解万岁,谢谢老同学。”
杨伟偷偷看看一动不动的姜红鱼,从公文包里掏出资料:
“据统计,这半月三家亿利超市每天售卖韭菜收入是——”
李善忖懒得听他滔滔不绝,笑着打断:
“直接说老乡们想怎么办吧?”
杨伟愣了一下,放下资料扶了扶金丝眼镜,叹气道:
“一亩三十万先付二十年,或者退地,老同学——”
“30万?你抢劫呢?”
原本在厨房门口和老爹说话的沈豆豆猛冲上来,对着满雨棚的人大吼道:
“一口气涨100倍?还要马上给600万!这得多少年脑血栓才能想出来?”
系高材生曾二牛立马不乐意了,扶着拄拐棍白发老头大声道:
“没钱怎么治好我爷爷脑血栓?你和李三寸赚了这么多,拿出一点给乡亲们治病怎么了?”
他身后一众老人家全身毛病也出来了,大声叫苦:
“我有糖尿病,可花钱了。”
“我公公有尿毒症,得换肾。”
“我心脏不好,看剧情简单的碟总是喘不上气来。”
“……”
沈豆豆看着这群兴奋的老人家,肺都快气炸了,转头道:
“哥,白纸黑字有合同,他们想玩赖的就去法院。”
“沈总说的没错。”
半秃杨伟又扶了扶金丝眼镜,上前轻轻给出专业意见:
“合同我看过了,打官司你们必赢,但是——”
说到这里,杨伟看着脸色铁青的姜红鱼,摇头叹气。
法院开庭有个过程,期间可是没人能拦住这群老头老太堵门。
而且韭菜卖得这么火,龙腾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红岩溪镇上。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属们去县里闹事怎么办?
姜红鱼这镇长,还当不当了?
李善忖心下了然,对雨棚大声笑道:
“我是B站罗老师粉丝,非常赞同他说的一句话。”
“人最大的痛苦就在于,始终想去攫取不该有的东西。”
“这六十多亩地原本就不属于我,还给乡亲们也是应该的。”
姜红鱼急急想起身,又被修长手掌按住。
李善忖拍拍她肩膀,对着一众眼冒精光的老人家,大声道:
“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