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神音响彻云霄。
而半悬空,那血光也凝聚在大鼎之上,虚幻的身影逐渐凝实。
这就是所谓的混元欲魔。
容貌丑陋,身形狰狞,只是第一眼看去时,就让人恶心作呕。
那仿佛是一具并不完整的神躯。
那道身影上有着亘古渺远的古朴道韵,恍若这尊神魔,自天地伊始便存活于阳世,历劫而不灭。
但是这道身影也很残缺。
那种古朴,并不完整,那道韵,似乎也是残缺的。
或许久远的岁月之前,这尊魔神经历了惨痛的征伐,因而受到了某种损伤,本源永恒而残缺,不得不借着某些秘法,苟延残喘。
混元欲魔的肉身表象,恍若被人生生揭开了肉皮,淋漓着鲜血的肉身暴露在天地之间,但那庞大的身躯,却像是一具具尸骸拼接在一起的一般,甚至诸修可以看到肉与肉之间的缝隙,看到撕裂的血肉之间,偶尔有半死不活的头颅挣扎出来,淋着鲜血,无声挣扎。
古老的魔神,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纵然腥臭,却散发着浓郁的生机与新鲜的活力。
魔神高悬九天,但是诸修只能看到那挣扎的上半身。
自腰腹处,魔神的道躯与血色大鼎紧紧相连。
那猩红大鼎之中,似是有无名火焰正在熊熊燃烧,恍若有什么在滚滚沸腾。
面对着这样诡谲的存在,坤渊等人气息不畅,那混乱的身形,仿佛有某些诡谲的道韵也在随着腥臭蔓延,只是一眼看去,便要乱诸修道心!
只有苏幕遮。
他站在当前,微微眯着双眸,眸光深处,有着灰色的光芒缓缓流淌而过。
与外人而言,这是可怖的古老神魔。
于苏幕遮的眼中。
那双眸以岁月之炁洗练,却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光景。
“这是……高天诸道与厚土诸道……”
“你的身上,有着造化的气息,很弱,但的确存在。”
“果然,你是开天后众大神之一,你的身上,曾经孕养了此界三千大道之一,你曾是众生诸父之一,诸灵化生之主……”
“可是在昔年,在你本应该化道作古之前,是甚么触动了你?是甚么改变了你?又或者说,是甚么强行镇压了你,又将你的部分本源撕裂掠夺,以致你无法与道合真,无法转世轮回,失了古神之位,失了大能之境?”
“今日……本来只欲强占他人山门……见了你……才知贫道气运也算非凡!”
说话时,苏幕遮身上便有滔天气息升腾而起,似要与混元欲魔争锋!
话音落时,苏幕遮已经蹈空步虚,自半悬空处,与混元欲魔相对而视。
“桀桀!汝倒是见识不凡,倒是消去了本尊不少杀念,不若跪倒本尊麾下,自有长生法门赐下,任你逍遥天地,何如?”
血鼎之后,那无欲老祖似是因言惊惧,想要说些什么,看着混元欲魔狰狞的背影,却只是张了张嘴,最后归于缄默。
倒是因为混元欲魔嘶哑狰狞的声音,一时间,不论山上还是山下,诸修的目光都尽数落到了那道白色的身影上。
苏幕遮闻言,自是冷笑。
“你自是自顾无暇,拿甚么长生法门、逍遥天地来诓骗贫道!长生?逍遥?你也配!”
“竖子!自寻死路!”
“呵,寻思路?贫道此生,倒是见过高天与厚土,似乎还不止一处,见的多了,自然也知晓些旁人无从得知的辛秘,比如说岁月动,古神终!”
话音落时,苏幕遮蹈空步虚,遥遥一指,点向混元欲魔!
“来风!”
遂古之西极,有地,来风曰夷,处西南隅以司日月之长短。
苏幕遮呢喃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天与地似乎都在这一刻定格,连混元欲魔狰狞的面容都因之而凝固。
但是下一瞬。
有轻风拂过。
那是源于岁月长河的风,那一瞬间,洪涛界岁月长河奔涌的声音,响彻在诸修的耳边。
轻风拂过,静止的世界随即支离破碎。
一切回归现世,恍若先前一瞬的变化只是众人的幻觉,但是抬眼望去,那猩红血鼎上的变化,却昭示着一切。
灰色的岁月气息缠绕着猩红血鼎,缠绕着混元欲魔的狰狞身躯。
凄厉的惨叫声音响彻天地。
混元欲魔的表情之中仿佛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你……你怎么敢!这是他掌控着的天与地!这是以他为古的大世!你怎么敢……”
混元欲魔挣扎着,似是不敢置信,他的肉身在岁月之炁中点点剥离。
那猩红的鲜血变得乌黑。
那古老的气息越发明显。
那昔年的残缺演化伤势。
轰然之间,混元欲魔的身形应声崩碎。
只余一缕混乱而古老的残缺灵光,缓缓没入猩红血鼎之中,自血焰中翻飞,似是陷入某种沉睡当中。
不去理会欲空老祖惊惧的目光,苏幕遮的身影腾空而起,大袖挥舞之中,有着道纹不断的显化,那隐在袖袍之中的双手,似在飞快的凝结着诸般法印。
无算道纹落下,那猩红血鼎渐渐陷入沉寂当中。
滴溜溜打着转,血鼎化作一缕赤芒,被苏幕遮守在袖袍当中。
“封锁四方,不许走了一人!”
喑哑的声音缓缓传出,回应的是坤渊与梦吾的声音。
“诸尘之界!”
“大觉见我!”
渺远道音之中,两股截然不同的道韵不分先后的笼罩住了整个断魂山。
除却欲空老祖一人,尚且因着修为境界,不被这道境所收束,但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四方虚空在此刻已经恍若金精磐石一般坚硬,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打破的存在。
“你……你欲如何!”
欲空老祖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我欲如何?今日贫道前来,欲借贵宗气运一用!行瞒天过海,李代桃僵之事!”
话音落时,苏幕遮一身白狼大氅无风自动,诡谲的气息自苏幕遮的身上升腾而起。
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头顶的高天,苏幕遮收回了目光。
属于他掌控的天与地?
若是窃了一宗的气运,隐在那所谓的魔宗外壳之下,不至神洲,不至玉京,便是大能,又能如何察觉?
总是千般观星,万般卜卦,所能够探知的,也不过是断魂山上,一位名唤欲空老祖的存在罢了。
冷冷的看了欲空老祖一眼,苏幕遮拱手一拜。
那是蕴含着斩灵剑法剑真灵的一拜。
轰然之间,欲空老祖只觉有什么无法名状的存在,在永远的从自己道躯之中剥离。
因着这一拜,苏幕遮的面前,有着虚幻的香炉显化。
苏幕遮伸手捏香三柱,灼灼燃烧着,似是在祭拜什么诡谲的存在。
“贫道今日,拜海朝洲气运,借饮此洲一碗水。”
话音落时,那三炷香径直燃烧,袅袅青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似是得到了冥冥之中的许可。
苏幕遮看向欲空老祖这里,忽的露出狞笑来。
那是极其相似的一指,遥遥点向欲空老祖。
“夺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