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女童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洛尊脸上一时间若冰雪消融,绽放出温柔的笑容。
他伸手抱起女童,放在膝上,又接过那面袖珍幡旗,恍若参悟甚等无上妙法一般,认真仔细的端详着幡旗上勾画出的稚嫩纹路。
又见故人。
只是这番局面,苏幕遮也哑然发笑。
看向幡旗时,那百鬼图录,已得外相之三昧,倒是不见本真。
只是苏幕遮能够感受到,女童身上有宝光氤氲,却无修为波动。
显然因为年幼的缘故,洛尊只是以无上宝药温养女童根基,还未传与她道法。
以肉眼凡胎,可得百鬼外相三昧,已然证明洛青衣近乎妖孽的天资!
只是此刻,女童双眸满蕴灵光,看向洛尊这里。
“爹!像不像嘛!”
“像!青衣画的像极了!”
“那是!陆判叔叔也说青衣画的像!”
说到这里,洛青衣方才转过头看,颇有些疑惑的看着苏幕遮,似是不知该如何称呼。
洛尊含笑开口。
“这是你太元叔叔。”
“太元叔叔!”
听着洛青衣稚嫩的声音,苏幕遮脸上笑意愈盛,含笑点了点头,再翻手时,指尖已然捏着一枚晶莹玉果。
玉果呈天青色,上半部分凝实若玉脂,下半部分纯洁透明,仔细看去,内中有粒粒粉尘悬浮,动荡着道则,凝聚成漩涡。
便是洛尊此时看到这般玉果,都露出哑然神色。
无上宝药!
且是其中十分罕见的,可以用于铸就根基的无上宝药!
纵观荒古界,如此类宝药,也近乎绝迹!
苏幕遮含笑,将这枚玉果递到洛青衣的面前。
昔年修为微末时,苏幕遮得万古镇魂棺,彼时修,炼百鬼时,洛青衣曾现身,指点苏幕遮关隘。
这是岁月之中的因果,映照在今日,了结在万古岁月之前。
道种世界开辟万古,如今三千大道齐出,已然有灵粹凝聚,煅炼成无上天材地宝,这玉果便是其中之极品!
玉果以开天辟地之初,混沌果树上的最初几枚落叶,飘荡在天地之间,又沾染上了那三千朵孕育古神的道花洒向人间界的花粉,凝聚到一处,万古岁月不断吞吐灵炁孕育而成。
只说树叶与花粉,本就已是无上之宝!
这玉果更是非凡,可斡旋造化,铸就万古未有之仙基!
终归还未跨入修行境界,此时的洛青衣看不出这玉果的玄妙,只是觉得玉果生的漂亮,嘻嘻一笑便伸手接下。
小巧的身段扭动着,挣脱了洛尊的怀抱,便见洛青衣一手捧着玉果,一手拿着袖珍幡旗,匆匆朝着两人晃了晃,便一蹦一跳的跑出道宫去了。
“谢谢太元叔叔!青衣去找小娘了!”
看着洛青衣离开道宫的身影,洛尊方才郑重的转过头来。
“道友,这番见礼,颇是重了些!”
苏幕遮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提自身的因果种种。
“无妨,虽说是无上宝药,却只是筑基之用,便再是玄妙,于你我已是无用,今日送给这孩子,来日五域之中多一位盖代仙子,亦是美谈!”
“话虽如此,终归是欠了道友一份因果。”
有些事情,洛尊自己知晓。
他已经快要走到临仙境的尽头了,或许没有多少岁月,便是他跃出大千,飞升证道的时候。
证道飞升,需断红尘因果。
这甚至已经是洛尊飞升前的头等大事。
苏幕遮闻言,倒是沉默。
“既然这么说,听闻道友与地府冥君相熟?”
洛尊闻言,倒是轻轻颔首。
“三千古神化道,而后有地府冥君天人化生,神明自得,独掌轮回!吾昔年学道时,曾得石夷国主法统,算是国主的衣钵门徒,而国主昔年时,曾修道于冥君前世古神座下,这番算来,吾为冥君徒孙矣!
再后来,吾修道小成,行走五域,结识陆判道友,互为知己,待日后,陆判道友修神道有成,入冥府,得判官果位,掌森然冥域诸般刑罚,手握冥府泰半阴兵之兵权,自此,吾亦于冥府间通行无碍。
至于后日,吾道大成,立离恨魔宗于南域之南,悠悠万古岁月,开宗立派,门徒无算,有得寿逍遥者,亦有仙缘浅薄者,持吾之法诏,入得冥府,化而为阴灵,虽难入圣,却与天地同辉,共幽冥万古!”
听洛尊这番说罢,苏幕遮方才恍然明悟过来。
想来也是这样的道理,洛尊冠盖太古年间,以鬼修证仙道,走上这条道路,若无地府的助力,一身鬼神之力想要超脱,却注定会艰难许多。
万劫阴灵难入圣。
昔年妖灵子左司,能够避开大能之境的诸多限制,在洛尊的护持下入得地府轮回,活出第二世,掌教离恨宗,亦是此理。
一念至此,苏幕遮念头瞬间坦然。
“若如道友这番说法,贫道却有一事,可让道友还上这宝药的因果。”
“太元道友但说无妨。”
话音落时,苏幕遮翻手之间,取出古铜魂灯,将清濛大能轮回之事分说清明。
半晌之后,听苏幕遮这里说罢,洛尊眉眼之间竟露出几分轻松神色。
“此事易尔!既是道友紧要人物,便不书法旨,你我邀陆判道友一同动身,入地府,当一路护持!”
“如此,多谢!”
“无妨,因果罢了。”
话音落时,洛尊与苏幕遮已然同时起身,伸手撕裂身前虚空。
洛尊手中一枚玉简同时激荡而出,下一瞬,虚空深处,有陆判道人蹈空步虚而来。
各自见礼之后,便见陆判道人这里抛出一枚墨玉仙舟。
三人立在舟头,冥舟动荡开来,划破虚空乱流,闯入厚土诸尘之间。
远远地,似有无边冥域迎来,有阴风嘶嚎,有万灵咏叹,有河水滔滔。
这是苏幕遮从未见过的荒古界地府。
也是苏幕遮从未见过的荒古界岁月长河。
河水从不可知之地咆哮而来,冲刷过现世,又朝着不可知之地滚滚而去。
河岸上,此时间,绿草葱郁,有灵花盛开。
苏幕遮手持铜灯,观见此境,默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