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踪迹……这是怎么个说法?”
霓霞面露凝重,看向苏幕遮这里,眸眼中有着疑惑与谨慎。
“便是说夏玉书上穷碧落下黄泉,皆寻不到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于诸修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苏幕遮因言而沉默,少顷之后,倒是月禅女尼痛苦的闷哼声音,将苏幕遮自沉默中惊醒。
一时失神,苏幕遮倒是不曾控制住手上的力道,再看时,月禅女尼身上已有数道青紫淤痕,又在道君境界磅礴的气血流转下,瞬息间完好。
“不见了……便是有蹊跷,也不是你我能够探查的事情。况且说来,他身上多有诡谲,不止是与贫道的闲谈,或许是有人看上了洛仙的无上法,又或者是想要夺取那株阴阳合道花,一切未尝可知,且小心探听消息,再做计较。”
“好。”
颔首后,霓霞正欲转身离去时,苏幕遮怀中那月禅女尼却娇滴滴的开口道:
“好姐姐,便这样走了?”
霓霞的身影猛的一顿,一身嫁衣般明亮的绛红法袍却无风自动。
“荒……荒唐……”
“那姐姐,就要这般走么?”
月禅再说话时,已经起身站在了霓霞身后,素手轻轻捏着霓霞法袍的衣角,撩起姣好风光。
再看时,那无情的女冠,面容已如霞光绯色。
月禅将下巴轻轻点在霓霞的肩膀上。
“姐姐在抖?”
幽寂的静室中,忽的听出稍显粗重的喘息声音,“胡说!”
“那姐姐想要说什么?”
“昔年总被他拿捏在掌心中,叛道是因他,逆魔是因他,化神也是因他,可风水总要轮流转,活该道兄落得今日,定……定要蚀骨吸髓……要你……”
话还未说完,那厚重的石门便已经轰然落下,恍若隔断仙凡,也隐去了那静室中神仙般的乐境。
……
七日后,静室内,苏幕遮慵懒的横躺在云床上,闲来无趣,翻着自野狐禅处所得兽皮经书。
迷蒙的眼眸中,似是将他全部心绪都遮掩了起来。
忽的,一道流光划破虚空,恍若利剑一般冲向苏幕遮面门。
流光来的锐利,又径直停在了苏幕遮的面前,正是一枚玉简,其上流淌着独属于霓霞罗天无情道的道韵。
砰!
玉简应声而碎,霓霞的幻影显化在苏幕遮面前。
“好教道兄知晓,东域枉顾魔城巨擘,戾骨道君,不见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吾知戾骨道君,东域魔宗巨擘,手段不在夏玉书之下,失踪之前,可有端倪?”
“不曾有。”
“唔……知道了。”
……
又十日后。
“道兄,北域无生真人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有端倪?”
“失踪之前,曾有传闻说无生真人已经疯掉,杀妻、、阉子,引无名之怨火,叛道而出,众人再见时,那无生真人已入了魔道,修为境界也跌落至元婴。”
“我知晓了,且有件事,需你帮我去办,一者,去寻元悠子,只说借飞仙舟来一用二者,去寻炼魂峰掌座云绾竹师姐,只说是我要求一瓶汲云灵露,她自是晓得。”
“好。”
翌日,霓霞风尘仆仆,感知苏幕遮洞府,一手将昔年所得先天法宝飞仙舟奉上,一手将一枚晶莹玉瓶递到苏幕遮面前。
“我见元悠子道友时,他留下话来让妾身转告,只说教道兄知晓,他已斩去了关于此事的一切记忆,断然不会给道兄留下后患,道兄但有想法,但做无妨!”
“好,我看你欲言又止,可是还有事?”
“半个时辰前……昔年无痕遁世宗弃徒,散修索心道人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宽大的袖袍当中,苏幕遮的手忽的颤抖了一下。
“夏玉书、戾骨道君、弃慧禅师……无生真人、索心道人……魔修,全都是魔修……”
“道兄……”
“莫要说了,你只当自己甚么都不知道,去罢,斩断这些记忆,甚至离开悬月魔宗,离开南瞻部洲,我们都是长河中的浑浊泥沙,污秽不堪,但好在赵思妤已经先一步上岸,立了五岳仙宗,她今日不来见我,也是对的,你且去寻她,带着月禅、带着血尸道友他们一同去,做个长老也好,做个客卿也罢,都去罢,若……若真出了事,莫去寻我!”
“可是……”
霓霞这里柳眉紧蹙,眼看想要说些什么,苏幕遮浑浊的眸子却忽的死死盯着霓霞。
“滚!”
五息后,苏幕遮站在洞府门口,看着那道绛红身影仓皇北去,一如游子离乡。
重回静室后,苏幕遮的表情显然不再那般平静,甚至眼眸之中尽显癫狂神色。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生死不知……呵呵……多熟悉的桥段……”
“又是老不死的想要落子……偌大荒古世界也只有三古大能可以做到这一切……”
“可笑,可笑!活了两千年,却只看到错的路!活了两千年,却还是一枚棋子而已……”
“彼苍天者,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苏幕遮面容狰狞,双眸中的清明神智在一点点的剥离,呢喃声音如同九幽魔音一般萦绕在洞府之中。
啪!
忽的,苏幕遮伸手掌嘴,猩红的双眸之中,癫狂意境稍显褪去。
“还没到疯的时候!”
轻轻说着,苏幕遮忽的捏起一枚空白玉简,贴在嘴边。
“传本尊法旨,着玄龙峰所属诸修,于南域动身,灭九处凡尘皇朝,男女老少皆杀,血祭千里之地,燃焚血之焱,送与本尊洞府来!告知吾徒紫蛾,本尊只给三日时间,三日后,若不见焚血之焱,本尊亲自动身,理清门户!”
苏幕遮银牙紧咬,喑哑的声音急促的从牙缝中挤出来,伴随着惊世煞气,被苏幕遮一同封印在玉简当中。
松手时,那玉简已经划破虚空,朝着悬月魔宗所在疾驰而去。
三日后,有玄龙峰后辈弟子,战战兢兢前往南瞻部洲太元仙山所在,奉上焚血之焱。
之后又九日,诸修只见太元仙山的血光冲霄而起,层叠禁制恍若雷霆密布。
便是有道君境界宿老施展瞳术看去时,却也只能看到猩红的薄雾,只知是太元子在血祭一件法宝。
接连九日光景,等太元仙山上那冲霄的血光消弭的时候,苏幕遮的脸色已经苍白若迟暮,不见一丝血色,肉身更是稍显干瘪。
毕竟以精血祭炼法宝,本就是极耗本元的事情,更何况,苏幕遮所血祭的,还是飞仙舟这样的先天法宝。
昔年翠玉色的飞仙竹舟,如今通体泛着嫣红血色。
有着苏幕遮的血祭之法将这飞仙舟重新祭炼,法宝之中诸道禁制,已经与苏幕遮的气血彻底融合为一,即便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却让此宝与苏幕遮的契合,在某种程度上恍若“人器合一”。
那是三古器修极其推崇的一种境界,曾经左右过数个修行文明,所谓的血祭法门,也是源自那个时代。
日后,即便是苏幕遮肉身残缺,哪怕是只剩下一滴魂血尚存,都可以催动飞仙舟,庇护者自己的魂魄灵光仓皇夺命而去。
有此宝在,世间能够彻底抹杀自己的存在,便少之又少。
长长地叹了口气,苏幕遮的目光微不可查的看向南瞻部洲的穹顶仙阁。
“大能……”
轻声呢喃间,苏幕遮反手捏起焚血之焱,吞入口中。
干瘪的肉身开始重新变得充盈,因血祭而耗费的气血,也回归十之七八。
再睁眼时,苏幕遮便将目光落到了身旁的玉瓶中,内中装盛的,正是汲云灵露。
“但愿此法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