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下个一个月的大雪总算是过去了,还剩些偶尔落下的小雪。只是一切都还是一片白茫茫,只有梅花还开得灿烂。
程家老太太是个爱面子的人,因此总会邀请各方达官显贵。果不其然,姜芜跟着孔碧兰、姜行和姜温瑜坐着丞相府的马车来到程府时,门口已停满了马车。
“妹妹,你小心些,你刚大病初愈,可得仔细些。”姜温瑜一下马车就急忙拿着披肩披在姜芜身上,生怕她着凉。
姜芜看着大哥紧张地模样,虽然并不冷,但也不推脱,只是朝着姜温瑜露出一个微笑,轻声说道:“谢谢大哥。”
这些日子以来,姜芜深深感受到了姜家人对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照顾。
就连远在书孰的二哥姜建白和三哥姜景同也是隔三差五地来信问候。姜芜不是无情的人,她也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姜家人对她的好。
姜行少年时亦是燕京城赫赫有名的俊美公子,姜温瑜长得自然也不差。
姜温瑜穿着弹花云纹锦服配上八答青纹锦长衣,峨冠博带,眉眼修长舒展,一张玉面带着淡淡流转的光华,真真是公子温润儒雅。
姜芜则穿着月白提花百合裙外加娟纱桃色绣花长裙丝绸罩衣,腰间挂着白玉八宝攒珠杏色宫绦,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毛绒披风。
头发依旧挽成单螺髻配上碧玉云纹六菱长簪,脑后是桃红娟纱发带。
少女还未长成,一双杏眼如小鹿般清澈,弯弯柳叶眉,鼻梁娇俏而高挺,下巴尖尖的,皮肤白皙如玉,只是身姿薄弱,可看出身有不足之症。
可虽是如此,却能看出过人之姿,活脱脱一个病西施。
姜芜站在姜温瑜身旁,俊男美女,自然就吸引了在门口寒暄的众人的目光。
本来在门口迎客的程雪雁感受到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被吸引到了别处,自然也看了过来。
姜芜眼尖地看了一眼程雪雁,自然也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嫉妒。
转而程雪雁就开始扬起她标志性的微笑,迈着她日夜苦练的大家闺秀的步子向姜芜走来。
“芜妹妹,你可算是来了,你可让我好等啊。”程雪雁热情地迎上来,拉着姜芜的手就要走进程府,姜芜心里闪过一丝厌恶,不动声色地缩回自己的手。
程雪雁显然是没想到姜芜会有这一出,独自讪讪地笑着说:“妹妹这是怎么了?”又想拉上姜芜的手。姜芜则看都不看一眼,独自往程府走去。
既然本来就是敌人,何不早点撕破脸,姜芜也懒得跟她周旋,以免恶心自己。只是自己今日来,是要送她一份“大礼”的。
程雪雁今日穿着玉色缕金绣兰花纱衫,下裙是银纹绣百蝶度花裙配上秋香色四核如意缠枝的长褙子。
头发挽成灵蛇髻配填珠荷花青玉步摇,走路时特意随步伐摇晃,显得娇俏灵动。
程雪雁是个极注重名声的人,多年来都在人前塑造自己的才女形象,今日的装扮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
可姜芜的注意力并不在程雪雁的打扮上,而是注意到了程雪雁腰间的扣合如意堆绣香袋。那香袋里的气味就是璇息香。
因此一闻到那股香味,姜芜在心里冷笑:好家伙,看来这妮子是以为姜芜没死成,特意来加把油啊!
这璇息香是专门用来催发蛊虫的,普通人闻之只觉清新淡雅,可被种了蛊虫的人闻之则会引发蛊虫在体内噬咬。
只是程雪雁这次的璇息香还加了一味药材,这味药材可以延迟蛊虫发作的时间。
程雪雁这是想要让姜芜参加完宴会后回家发病!毕竟离开了程府,姜芜又是在姜府发病,而众人皆知姜芜体弱多病,姜芜在姜府身亡别人也只会觉得是姜芜身子不好参加完宴会就发病。
宴会在程家的后院中举行,分男席和女席。男席在左边,女席在右边,相对而坐。
男女席中也各分大人们应酬的席位和姑娘公子们交谈玩耍的席位。按规矩,姜行自然是去男席与一众男宾们应酬,只是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看着爱妻和爱女,连连嘱咐一切小心。孔碧兰则是要去拜会程老夫人及其他夫人。
孔碧兰知道姜芜不喜那些场合,又向来怜惜爱女,便让姜芜自己先去姑娘席里喝点茶水吃点点心,嘱咐青橘定要照顾好姜芜,便去应付那一众夫人女眷了。
姜芜不喜热闹,便直接坐到了最后一排的一个小角落。而程雪雁作为程府的嫡出小姐,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要展现自己,便坐在姑娘席第一排。
程雪雁旁边围绕着几个官家小姐,此时正相谈甚欢。姜芜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程雪雁和几个娇小姐突然往后看寻找着什么,最后视线落在了姜芜身上。
只见程雪雁在一众小姐的陪同下来到姜芜前面,一双眼睛红红的,看着姜芜表情欲言又止,活脱脱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姜芜顿时满头黑线,这分明是来找茬的。
“芜妹妹,你别生气了……那日是我不对,我是知你身体弱的……我竟不知你身体这般弱,还带你出去游玩,听说你大病了一场,姐姐这就给你赔不是……呜呜呜呜”
程雪雁红着眼眶,说着说着竟哭了出来。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整个宴席的宾客听见。
程雪雁这厢哭得梨花带雨,人见尤怜。姑娘们开始议论纷纷。
“这姜家小姐怎么这般得理不饶人……”
“程家小姐毕竟与她是多年好友,且只是好心邀她游玩,是姜家小姐自己身体不争气……”
“是啊是啊,如此下去这满燕京城女眷谁还敢邀她游玩,若是出了什么好歹,岂非得罪了丞相府……”
姜芜没有理会程雪雁,自顾自地慢悠悠地吃着糕点喝着茶。
“姜芜,你这是什么意思,雁儿都已经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一个紫衣少女一边安慰着程雪雁一边怒目看着一脸悠闲的姜芜。姜芜认得,此女是李尚书府嫡六女李茹乐,是程雪雁的闺中密友。
此次出行姜芜就带了青橘和白栀两人。站在姜芜身后的青橘最是看不得姜芜受任何委屈,阴阳怪气地说道:“生病命悬一线的人又不是程小姐和李小姐,自然是觉得这是可以随随便便原谅的事情。”
“我们小姐生病的时候程小姐自诩与我们家小姐关系甚好,可是我家小姐卧病在床这些日子来,程小姐可是一次都没来看过呢。”白栀亦冷冷开口。
白栀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姑娘席的姑娘们听到。
“这程家小姐不是一向与姜家小姐交好吗?虽说程家小姐病倒是自己身体的问题,可毕竟是因为与姜家小姐出去游玩,这程家小姐竟一次都没探望过?”
“就算不是因为与程家小姐出去游玩病倒,这程家小姐与姜小姐亲密无间,也该去瞧瞧姜家小姐的……”
“难不成,程家小姐与姜家小姐关系没传闻中那么好?”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哭得梨花带雨的程雪雁面对传入耳的议论声身形一顿,脸色白了起来。
而后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对姜芜“诚恳”地说道:“芜妹妹,实在不是我不去看你,而是我自知明知你有病还带你出去玩有错,实在是无脸见你,只得每日在家吃斋念佛,让佛主保佑你身体康复……”
程雪雁的鬼话姜芜一个字也不信,只在心里默默吐槽:你丫的肯定以为我一定死翘翘了,谁还会来看一个快死之人。
“丞相府的家教当真是好啊,连一个丫头都敢在正宴上随便指责官家小姐了。”李茹乐见形势反转,又见程雪雁哭得可怜巴巴的,一时恼羞成怒,当即扬起手想要教训青橘和白栀。
丞相府小姐我打不得,丞相府的丫鬟我还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