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起了头，就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天下读书人那么多，科举已然成为改变命运，光耀门楣的唯一途径，这条路被人堵了，然后安营扎寨，收过路费了，谁能愿意啊。

一时间，民怨沸腾。

不过，这些跟她刘惜若似乎没什么关系。

既来之则安之，她不会因为跟自己无关的事让自己难过的。何况，她已经确定了楼晔的心意，自然是心心念念要跟楼晔过好日子了。

过了几日，刘惜若出去遛弯。

走到快到知味居门口的时候，刘惜若远远地看见燕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边上站着三五个人，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手足无措。

刘惜若心里疑惑。快步走了过去：“老板娘，你怎么站在这儿？”

近了后，才看清，燕娘身上湿漉漉的，头上，身上都往下滴滴嗒嗒地滴水，听旁边人说的意思，应该是被人泼了一身水后。

燕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低着头，手微微的颤抖，眼圈有些泛红。

刘惜若赶紧拉住她的手，问：“你还好吗？”

燕娘没说话，嘴唇翕动着，手心冰凉，只是不住地抖动。刘惜若赶紧让小雪拿出手帕给她，然后亲自给燕娘擦拭。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这是在店门口，谁也不会不长眼地泼自己的老板娘吧。

所以，有人专门提了水，泼了过来。

刘惜若一边擦拭，一边问燕娘怎么样，燕娘都不开门，到末了，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对她说：“我们进去说吧。”

燕娘竟然笑了，刘惜若有些吃惊，她真的不明白，如果是她被泼了一身水，早就骂娘了，可是燕娘最后笑的样子，让她感觉到了心疼。

进了知味居，不时有客人张望，想必他们也都或多或少地看见了。可是没人制止。也没人见义勇为。

刘惜若不知道的是，清萍刚好出去采购了，否则如果她在，绝不会看着燕娘受这样的委屈。

刘惜若陪燕娘回到楼上房间。进去后，吩咐小雪去准备姜汤，免得燕娘着凉。

小雪走后，她把门锁住，转身问燕娘：“怎么回事？”

燕娘换了衣服，又拿出个大氅披在身上。

“没事，不过是以前的客人的夫人罢了。”

以前的客人，刘惜若明白了，以前的客人不就是青楼的客人吗。她很想问，不都没关系了，怎么还会跟她过不去，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前几日见过那个客人。”燕娘似乎知道她的疑惑，自己说了出来。

又说：“不过我们之间没什么。”

刘惜若点点头，她是相信她的。

房间里突然没了声音，空气里都是尴尬的味道。

“你觉得像我这种人，能有幸福吗？”

过了许久，燕娘才又出声。

“哪种人，你不就跟我一样，都是普通人，”刘惜若急了，她知道燕娘又贬低自己了。

“你跟我，跟其他人都是一样的，都有享受幸福，追求自己人生的权力，你明白吗？你跟我是一样的，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谁高人一等，谁低谁一头的事，懂吗？”

说了还觉得不够，还坐在燕娘身边，用手轻轻按在她的手上。

燕娘的眸子亮了亮，对着她笑了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你打理这儿吗？”

还没等她回答，燕娘又说了下去。

“因为你看我，眼神中没有丝毫鄙夷，你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你让我觉得，没错，我也是跟任何人一样的人，也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不用自惭形秽。

还有的话，就是你跟我的一个朋友很像，她也说过跟你一样的话，人人生而平等，女子也可以跟男子一样经商，读书，甚至为官。”

刘惜若不知道她这个朋友是谁，但是觉得能有这个思想，不是简单的人，难道也是自己的老乡。

“那你为什么还要见以前的客人，是不是偶然遇见了？”

她心里想也许是偶然遇见，然后就被那些登徒子纠缠，肯定是这样，能去青楼的估计不是好东西。

好像是为了打她的脸，燕娘的话，让她大吃一惊。

“是我主动约他的。”

刘惜若现在只觉得打脸打得啪啪的，自己今天出门估计没看黄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不过我们真的没什么的，他是我以前的恩客，想要给我赎身，可是我不愿意，虽然他很好，但我不爱他。

你明白吗？就是那种虽然你很好，可是我却不想跟你过日子的感觉，对我的话，只会让我觉得有负担，甚至觉得负担不起，我不配得到这样的好。”

刘惜若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愿意给她赎身，还对她好，在这个世界，应该也算个好归宿了，可是她不愿意，她想要争取自己的幸福，也没有错。

刘惜若突然说：“你现在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你想要的吗？”

燕娘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些吃惊：“你怎么……”意思是你怎么知道。

“我第一次找你的时候，你正在缝衣服，我没看错的话，那是男人的衣服。

而且你说，你拒绝了对你好的人，可是如果是我，在青楼，能有人愿意给我赎身，还愿意带我走，我会走的，除非遇见更好的人。何况，你怎么给自己赎身的，那应该是一大笔钱吧。”

刘惜若无疑说对了，可是她也不是全对，因为赎身的钱，不是那个人给的。

“你很聪明。”燕娘顿了顿，又说：“他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他对我很好，很真诚，事事以我为先，什么都依着我，从未嫌弃过我的出身，最重要的是，我爱他。”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他陪朋友来听曲，而我作陪，他点了我，但是他没强迫我，还给我讲外边的事，讲他的游历，四时的风，满山的山花烂漫，各地的风土人情。最后来的多了，我也就上了心，心里也就容不下别人了。”

刘惜若觉得这个人听起来还不错。

“那他家人呢？也同意吗？”

“他自幼无父无母，是家里亲戚养大的，寒窗苦读，打算报效朝廷。”

听起来，还挺励志的。

“也许过一段日子，我就要成亲了，你回来吗？”

“来啊，为什么不来，我肯定来，还要给你准备份大礼呢！”

刘惜若回去的路上，还在想燕娘的事。燕娘无疑是不幸的，身世坎坷，流落风尘，可她又很幸运，得了自己的幸福。

幸好，幸好她是穿到了原主的身上，如果是燕娘，她真的不敢想，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幸运的。

路过府衙的门口，突然看见很多人行色匆匆，她观望了一下，这些官兵好像是要去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