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言老头的状态,严青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只要对方有弱点,那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场面渐渐安静,住在附近的村民们听见这边闹腾的声音,都不敢过来。
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是靠言家吃饭的,没有主家允许哪敢轻易凑过去看言家的丑闻。
就算好奇,也只是关紧了大门约束好孩子,脑袋贴在门上,悄悄的偷听。
嘀嘀咕咕的声音在周围好多人家流传,那些想要过来给言老头帮忙的,都被家人按了回去。
那是言家自己的事,当着外人的面闹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能在这里混下去的都是人精,现在跳出去指责严青栀固然看起来是帮着言家,可实际上却是保住了严青栀的命。
大家都清楚,言家不想让两个孩子认错,他们只想要了对方死。
这种事情怎么能有外人插手!?
因此言家大门口一片狼藉,但周围听到动静的人却一个出来的也没有。
言老二还在地上躺着,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
一地的辣椒水生石灰血水和粪汤,被众人踩的遍地都是……
周氏躲在一边,想上前又碍于言老头的情面,担忧的看着言茂夏,其余的人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老实的像是一群鹌鹑。
半晌,言老头的肩膀才耷拉下来,像是妥协一般率先开口。
“说吧!你既然做好了准备,是想跟言家要点什么?”
严青栀看着言老头面无表情的脸,没有半点胆怯,嘴角勾着笑意,似笑非笑的看了言老头几秒,看的对方脸色越来越难看时,她才高声回道。
“老爷子痛快,我也就不拿乔了!”
一听这话,言老头眼神闪动了一下,对于这孩子连祖父都不愿称呼,他心中不喜至极,但看着严青栀戏谑冰冷的眼神,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后,还是没有什么其它的举动。
“既如此,你便说吧!”
言老头的声音带着彻骨的阴寒,但严青栀毫无畏惧。
“首先,我要我和言青竹的路引,今天就要拿到!”
大赵对于人员管理严格,本县之人出入县城只需要户籍即可,但想要进入当地郡城或是外地县乡,就需要路引才可。
严青栀的意思很明显,我今天是来敲竹杠的,敲完就会跑路,你等会儿对我要多少钱,心里可要有个准备!
言老头接收到了对方的意念,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点头答应。
“这没问题!”
说完就看了看自家狼狈至极的几个儿子,淡定的交代。
“老三,你换件衣服赶紧去里正家,给青枝和青竹办理好路引拿过来。”
这不是什么难事,言老头并不会拒绝。
一脸粪的言老三十分不服,但在言老头的镇压之下,一个屁都没敢放,只瞪了严青栀一眼,便转头从侧门回去了。
严青栀也冷笑着回看他一眼,半个字都没有说,转头对着言老头继续说道。
“其次,我父亲死的冤屈,我要知道我父亲身死的真相!”
言老头原本就带着寒意的面庞,更加阴森了。
他身边的周氏也是脸色一变!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村子里这些人的尿性,有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可要说骗严青栀……
对方既然问了,自然是有备而来,他们不承认会有用吗?难道还要因为这个扯皮?
或者……
两人的心都往下沉了又沉,明白如果对方真要个真相,只怕今天的事不会善了!
要是对方要钱,多少钱都能先安抚住,等抓到了言青竹,所有的事便都迎刃而解。
可对方要一个真相,什么真相?哪有真相?
难道还能让他们承认,言茂文的生母,真的害死了先头夫人留下的儿子吗?
大赵律法规定,杀人可是死刑,言茂文要是有个被判了死刑的亲娘,那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不过片刻沉默,言老头的眼神就变得狠辣异常,他刚要说些什么,就听严青栀哈哈一笑,欠揍的开口。
“我开玩笑的!”
言老头的呼吸顿时一滞,脖子都因为一口气没上来憋粗了,眼神也更加危险。
他紧紧扣着手中的拐杖,心里已经开始计划等严青竹被抓回来以后,他要怎么收拾这两个孩子了!
严青栀却好像不知自己刚才有多作死一般,依旧笑的眉眼弯弯,毫无惧意。
但她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原来言老头什么都知道!
言茂春的死,他一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还是放任周氏折磨言青枝和言青竹两姐弟,心中一点愧意都没有。
她眼中的淡漠更深了几分,对于自己即将开口的敲诈,也更加平静。
“我要一千贯,其中两百贯的银票两张,一百贯的银票两张,五十贯的银票四张,十贯的银票十五张,五贯的银票六张,剩下的二十贯……我全要铜钱!”
言老头听到这话,那口哽住的气顿时呼了出去,整个人立刻轻松了不少。
脑海中甚至闪过了一个念头。
要钱就好!
但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心紧跟着又提了起来。
眯缝的眼中危险更胜,打量严青栀的目光也越发凌厉!
这小姑娘真是了不得,几句话的功夫,一松一紧之间,竟让他觉得,一千贯也不是难以接受。
言老太太不知道之前严青栀的威胁,跳起来就要骂娘,却被她身边的言老头立马按住。
严青栀带着淡淡的讽刺,直视二人继续说道。
“银票我只要去年的大赵通宝票,少一个子我都不会走的!你们最好合理的安排一下后面的时间!”
言老头按住即将跳脚的言老太太,面上的肌肉紧绷到有些扭曲。
“丫头,你可不要太贪!”
严青栀看着两人,明明一脸风轻云淡,却让人清晰的感受到她瘦小的身躯里,压抑着某种病态的情绪。
“一件东西能卖到什么价钱,只取决于它在买家心目中的分量……”
她看着言老头阴沉的脸色,还不忘又向前逼了一步。
“您说是吗?”
言老头这次没有在觉得心中难受,这样的扯皮过程,在他看来都是麻痹对方的手段。
严青栀见此,心中有数,抿着嘴长长的哼了一声,似乎在想怎么安慰言老头。
好一会儿才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幽幽开口,终于没再咄咄逼人,而是转头说了句公道话。
“而且,我这一千贯要的一点也不多,别说我祖母嫁过来的嫁妆有多少,就是我娘的嫁妆也是值不少钱的!去掉我们姐弟应得的这部分,言家付出的其实不多!”
言老头摸不准严青栀这话的意思,狠狠的盯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
他心中明白,以十岁之龄,就能将他逼成这样,他已经不能将对方完全当成孩子来对待了。
对方这话没有目的,他是半点都不信的!
可这句话与严青栀先前的态度实在差的太多,让他一时半刻没品出这话的目的在哪!
严青栀这话当然有她的目的,可却不是体现在当下的。
她不指望言老头听了这话会良心发现,也没真好心的想让对方心理平衡。
她只是想让给自己和严青竹以后多做打算罢了!
万一严青竹最后决定入仕,那两人跟言家的关系一定是瞒不住的,谁在官场上还没个政敌!
而这一千贯就可能成为别人攻讦严青竹的污点。
虽然这事看起来比较遥远,严青竹也暂时没有科举的能力,但她在这里用祖母和母亲的嫁妆把这件事过了明路,言老头也没有否认,真到了某一天以此对峙,谁也说不出两人的毛病来!
言老头此刻只觉得两个孩子离死不远了,哪里会去想那么长远的事情,也就沉默着没有否认,算是认可了严青栀的说法。
言青枝的祖母姓郑,是外地嫁过来的,当年老两口为了让女儿不受委屈,确实带过来不少嫁妆。
后来,郑氏年轻早亡,父兄因怜爱言茂春年幼失母,也一直没有收回。
再后来,郑家发生了些变故,搬到了更远的地方,通信不便,言茂春年纪太小,言老头又娶了填房周氏,便就此断了音信。
这嫁妆的事情,也跟着不了了之了。
而言青枝的生母,家里也是小有钱财,就住在镇上,不过他们并不喜欢女儿,给的嫁妆也大多是面子光,看着多,实际不值什么钱。
但面子光也是光啊!
别人说不值钱,但严青栀就说值钱怎么了!
她此刻站着上风,一大家子人都没吓唬住她,还能怎么办!
言老头也没有办法,心中思量片刻,便喊周氏去拿钱,周氏气的浑身颤抖。
“咱们家哪有那么多的现银?”
她还想要挣扎一下,哪怕严青栀知道,言家年前刚把收上来的粮食兑换成了银钱,她也还是要装上一装的!
一千贯啊!换成铜钱都有一百万了好吗!多少人家一辈子都没见过!就这么便宜了这小贱人姐弟,她心气能平都怪了!
言老头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这些钱在他看来就是给言青枝过一遍手,一会儿找到言青竹还是要拿回来的,有什么舍不得的!
“赶紧去!没有现银,就去挨个屋凑!”
言老太太一见言老头这话不似作假,脸色更难看了,欲言又止好半天,但还是在言老头不耐烦的眼神中悻悻然的去了。
严青栀能开口说出这个数,可是和严青竹两人多方寻访计算过的,怎么可能是他们拿不出来的数目!
要是换做往年言家未必有这么多的现钱,但今年可不同!他们肯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