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棺前众生态,丑。(1 / 1)不戒何须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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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隆者崇隐,位卑者好显。

瘦高个掷银子时仿佛印章落戳,声音很脆,其一身的气质瞬间鲜活起来,好仆人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不给主子省钱。如今长安城里不是没有其他画师,可家大爷催的急,为什么,老爷是悬梁死的,提刑司查验要日子,丧事发办指不定要拖到哪一天,再不趁热,老爷该馊了。

“温相公,您看?”

温书有点意动,钱不钱在其次,主要是这事有意思啊。

有人说沧海桑田,来形容世事变幻之巨。而这种变换之间的场景温书晕晕乎乎,睁开眼已经结束了,那么乐趣何在,要找,且先从这新世界的夜晚去看。

“走吧,我不认路。”

将桌上的银锭捞起,温书点头。

“哎,您瞧好了。”瘦高个露出笑脸。

之后便从卧室的矮塌上找到了一个提包,里面装着原身惯用的文房四宝,一番准备,这才跟随着这位名唤唐丑的仆人出了门。都城夜晚有宵禁,可宵禁禁不了两类人:权、贵。瘦高个唐丑身后的唐家假假也曾是个权,待出了鸟笼子巷,他便擎出了一个“借道灯笼”。

黄油纸封面,小红木杆挑着,奇奇怪怪。

何谓“借道灯笼”,大雍乡间人迷信,多有鬼怪之谈,晚间路人行走在野外,便是冲撞了某些不是人的东西的道,所以有人遇到事不得不外出,便会点亮一个香烛灯笼,以香火借道。

长安城里有没有鬼温书不知道,但这灯笼是真好用,巡城的兵丁,令夫,见到这种灯笼都没上来打问,顺顺利利的,两人就走到了西斜街唐府门前。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温书心中感慨,该让轿子来接的,走的腿疼。

“铛铛。”

唐丑带着温书敲响了侧门。

“什么人?”

一声质问传来。

“小的是唐丑,出去寻画师的,报备过。”

唐丑谄媚地应道。

温书有些奇怪,你回自己家还这样,果然富贵人家规矩大。

吱呀,侧门开了个缝,唐丑双手递上灯笼,对方接过查看了两眼这才敞开门,黄嫩的烛光照亮了开门者的半拉身子,温书眼睛一眯,乌鱼袍?

“箭袖装,皂靴,四方冠,绣乌鱼,配乌鞘刀,一身黑,提刑司黑卒也。”

零散的记忆传来,温书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唐府老爷贪了多少钱,死了还有黑卒来查夜?

正对着大雍的官方刑管人员,要说不紧张是假的,面上努力装的坦然,对方开了门第一个打量的就是温书,没问话,只嘱咐了一句‘规矩点’,就让开了身子。

唐丑率先,温书跟上,进了门后直穿廊道,宅子不大路就近,几步路功夫就来到待客中堂,堂中早已有人等在那了。

年人,长须,两鬓斑白,身穿常服坐在主座,背后是一副猛虎下山的大幅长轴,左右各有对联曰:“山居霜雪晴雨四时冬夏,家藏诗书礼义百代春秋。”

一乌袍黑卒,黑脸,年纪不大,穿着吏员袍坐在下首,背后倒没啥对联诗句,但面前了不得了,停着一口大红寿材。

温书朝那口没盖的棺材看去,里面躺着的大约就是今晚的客户了,没多瞧几眼,中年人发话了。

“你便是唐丑招来的画师?”

语言不大客气,毕竟中堂灯很亮,温书的模样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三人眼里:一身松松垮垮的袍子,批头散白发,肩上挎着个小包。

若不是脸上干净,说是逃荒的多过像个正经人。

温书还没说啥,旁边的唐丑脸一下就崩了,“大爷,这个时辰,找人实在不容易......”

没人愿意来的话倒没说出口,毕竟有外人在场,得维护主家的面子,但这话温书就不爱听了,啥叫‘找人不容易’,自己不是人,是鬼?

咳,破庙那档子事刚过去,有点敏感,温书缓了缓,拱了拱手。

“您便是主家吧,说说要怎么画吧。”

唐家大爷皱了皱眉头,似是对温书的无礼反感,但这片刻他也想明白了,自家仆人的忠心他是不怀疑的,连带着对这位找来的画师多了些容忍,便从座位上站起,只是,却没和温书先说话,而是看向了那个坐在椅子上的黑脸吏。

“人到了,能不能画,你们提刑司不下个令吗?”

黑脸吏连忙跟着起身,“唐大爷就爱说笑,能画,怎么不能画,唐侍郎为国尽忠一辈子,一副遗容当然要留好。”

这氛围就奇奇怪怪。

温书掂了掂包袱,“那我可就画了,您家仆人花了十两巨款请我过来,我可不敢耽误功夫。”

阴阳话谁不会说似的。

唐大爷一挥手,“画吧。”

唐丑连忙从中堂边上扛过来一张桌子,邀着温书来到桌子边,又砌了壶热茶,“温相公,您请,您请。”

放上包袱,展开,取出家伙事一一摆好,然后,温书朝唐大爷看去,“您还没说到底怎么画呢?”

都问两遍了,考虑到这人刚没了爹,就不计较对方耳背这事了,唉,真受累。

唐大爷也皱起了眉,没法不皱,倒不是对温书不满,而是给亲爹画遗像这事,人一辈子也干不了几回,实在没经验。

瞧出了对方的无知,温书立刻好心地开口:“这种画像讲究倒不太多,一般皆是坐像,画像时人不能乱动,当然了,唐老爷躺着更好,看得仔细,另外就是表情要画怎样的,是严是慈....”

话很多,人话不多,句句戳心窝子,唐大老爷眉头皱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就很扭曲。

温书从来不承认,但身边的人时不时会诋毁他小心眼.....

“......最后,画什么衣服,唐老爷是个官,要画官服的话,得麻烦您给摆个衣服出来。”

温书一指棺材里的主顾,对方身穿黑色寿衣,这件衣服往遗像上画的话,那不太像话吧。

唐大爷又一挥手,“按画师说的去办。”

“哎。”唐丑脚步麻利,这就要转身去吩咐,却没想到旁边一直不太动静的黑脸吏突然说了句话。

“官服,大许是不行。”

大许是,大约,可能,有时也是“一定”的委婉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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