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云，既然如此，婚事上便无需多虑。明天你便去预备营报到，营中除了把总田九虎，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彭明辅继续说道，“知兵方能带兵，看看两个月后，你能折腾出什么局面来。”

“徒儿，这几年你学识渐长，武技也算练得不错，唯一缺的就是带兵的经验。预备营中都是和你年纪相仿的小子，好好经营铺垫，将来必有好处。”罗洪先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有，在预备营的名册里，你唤作彭阿大。”彭明辅补充道，“新的身份腰牌我已让崔奇带去给你阿妈，明日带上便是。”

“我都记下了。”

“好，你早点回去歇息，苗人的事，我自会找你三叔商量。”彭明辅道。

彭翼云拜别了爷爷和师父后，眉头立刻紧锁了起来。

让他内心感到焦虑的，并不是预备营的大考，而是自己去了预备营之后，想害自己的人，下手的机会将会多出许多，自己既要防备，又要表现，还得笼络人心攒家底，想想就让人炸毛。

他妈的，人家穿越，当当贵公子，做做败家子，哪怕混个赘婿都比自己爽。

轮到自己，就步步惊心，无处躺赢。啥事都得真刀真枪地拼出来，自己这个勤劳小蜜蜂的命格，还真是硬得无视穿越和轮回。

回到福石城后，彭翼云先去南码头找了程有才。

在货船船舱里，程有才搬出了一个三尺多长的粗大毛竹筒。

“大公子请看。”

程有才将毛竹筒的最末节一转，一拉，竹筒便在竹节处分开，露出暗藏在内的一截铁管木托。

“这便是佛郎机人用的火铳？”

“正是。我费了大力气才找到这根粗大的毛竹，让工匠挖通了内芯，才将此物藏于其中。”

说着，程有才又从身上取出一张纸递给彭翼云。

“这是火铳的用法，我有个表哥行商海外，会佛郎机语，这便是他据佛郎机人之说译成的文字。”

彭翼云取过来一看，点头道：“做得不错，这次卖你的虎骨，就少收你两箱的钱。”

“多谢大公子。”程有才作了个揖，又从怀里取出折好的另一张纸，“这是方才让我保管的火药方子，一并交给大公子。”

彭翼云将两张纸都收入囊中，扛起毛竹筒离开了货船。

此时暮色渐起，彭翼云回家后，先将这些物件藏进了自己的杂物房，再返回主屋去见阿妈。

一跨进屋，就看到他的阿妈彭淑湘正在整理衣物，他八岁的弟弟彭翼南也人小鬼大地在一边帮忙。

“阿哥，你回来啦。”

彭翼南看到他，立刻喜滋滋地跑上来。

彭翼云一伸手，将弟弟一把托到空中转了好几圈。

弟弟咯咯地笑着，开心得不得了。

“阿南，今天有没有调皮，惹阿妈生气啊。”

彭翼云故意板着脸问道。

“阿哥，我每天都读书、打拳，我还帮阿妈做事，我都没有时间调皮啦。”

彭翼南嘻嘻笑道。

“嗯，算你乖啦。对了，阿妈，你知道我要去预备营啊？”

彭翼云把彭翼南放回地上，转头问彭淑湘。

“对啊，我们都知道了，是崔叔来告诉阿妈的。”

彭翼南抢着说道。

崔叔就是崔奇，彭明辅的侍卫，他爷爷给族内人的口信，多半都由他来传达。

“阿云，桌上是你崔叔带来的腰牌。他说这两个月，你吃住都在预备营里。那里虽然离这儿也不远，但毕竟不如城内便捷，凡事都要多加小心。”彭淑湘叠着衣服说道。

“阿妈，我晓得。”

“还有，你爷爷打算让你娶荩臣的女儿，算起来，她还是你表妹呢。”彭淑湘笑着说道。

“哇，阿哥要娶老婆了，哈哈哈……”彭翼南拍手笑道。

彭翼云一阵头大，还是绕不开这茬事儿。

“我也刚听爷爷说了，阿妈，我都没有心理准备，其实真不用那么急。”

“等过了正月，你袭了职，自然就该娶妻。保靖彭家是我娘家，家风淳正，女子也都长得周正水灵，你一定会喜欢的。”

“对啊，如果那个姐姐很漂亮，阿哥一定不会像现在那么犹豫了。”

“就你话多，让那个姐姐嫁给你好不好？”

彭翼云一把拎起彭翼南，将他扔到空中又接住，然后又一次扔起。

彭翼南咯咯大笑，一点都不害怕。

看着兄弟俩玩闹的样子，彭淑湘侧过头看了看壁龛里彭宗舜的牌位，轻轻叹了一口气。

要是舜哥还在，该多好……

第二日，彭翼云早早起来，背上行囊，告别了阿妈和弟弟，独自前往城西三里处的预备营。

预备营驻扎在校场坪东侧，一切均按照出征时的标准扎营，营门口不仅有岗哨，营中大旗、营前拒马、鹿角等一概不少。

岗哨验看了彭翼云的腰牌，便指引他去后面的营帐里报到。

只见那间营帐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彭翼云背着行囊，走到了队尾。

站在他前面的那个少年忽然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他，笑眯眯地问道：

“兄弟，你从哪个旗来的？”

彭翼云抬眼看了看这少年，中等身材，手臂却比一般人要长，双眼明亮，皮肤黝黑。

“‘猎’字旗。”

彭翼云指了指自己的腰牌。

“哦，你叫彭阿大，‘猎’字旗的人世代都是好猎手，你的弓箭一定射得很准吧。”

“还行。你呢，你是哪个旗的？”

“‘锐’字旗，向大勇。”

长利东西南北雄，将能精锐爱先锋。

这十四个字，正是永顺土兵七十五旗中，前十四旗的代称。

锐字旗，正是前十四旗之一。

历年征战中，前十四旗的人，人人争做先锋，以悍不畏死著称。

“原来是锐不可当的先锋旗，失敬失敬。”

彭翼云拱手道。

向大勇听到对方毫不吝惜地夸赞自己这一旗，心中顿时大生好感：

“好兄弟，以后我俩多相互照应。”

彭翼云正想再问问对方，他们旗来了几个人，忽然队伍前方一阵骚动。

只听见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响起：

“我等在此皆按先后次序排队，你凭甚刚来便想直接进营帐？”

彭翼云拍了拍向大勇的肩膀：

“一起去看看。”

向大勇也是个不嫌事大的主，立刻跟着彭翼云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