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花酒的后劲真的大。
直到天色已经破晓,彭翼云才从沉睡中醒来。
他看了看周围,还在屋顶。
但干草铺上只有他一个人,而且身上盖着一大块布毯。
湘灵呢?
刚念着她,就远远看到湘灵两手各拎着一只装满水的大木桶,从河边走回来。
她也看到了屋顶上坐起身的彭翼云,放下水桶后,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彭大哥,下来洗个脸吧。”
彭翼云从吊脚楼上下来,逐个拍醒了在火堆边睡得四仰八叉的那几个兄弟。
湘灵绞干了一块布巾,递给彭翼云。
彭翼云擦了把脸,让施猛去船上取了一袋米,用湘灵家的铁锅熬起粥来。
“彭大哥,你们要去哪儿?”
湘灵问道。
“去保靖。”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三五天后吧。”
“回来经过这里的时候,你要来看我啊。”
彭翼云点头:
“我一定来看你,等你能离开寨子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一定。”
湘灵点点头,开始在院子里外收拾打扫起来。
铁锅里的粥煮好后,众人就着昨天剩下的虎肉,喝了热乎乎的粥,便要动身上船了。
彭翼云把没煮完的大米,还有昨天没开封的三坛酒都留给了湘灵。
湘灵取下院子里铺着的那张虎皮,卷了起来,用绳捆扎了,交给彭翼云。
“彭大哥,这张虎皮是你的了。”
彭翼云将虎皮交给张小准,对兄弟们说道:
“你们先去船上做准备,我和妹子说会话就过来。”
众人应了一声,便带上各自的东西,走下高坡,去船上等候。
湘灵见其他人离开后,脸上忽然飞起两团红晕:
“彭大哥,你要和我说什么?”
彭翼云伸手按着她的肩膀:
“记住我的真名,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叫彭翼云。”
湘灵抬起头,看着他,点头道:
“我记住了。”
彭翼云用力抱了她一下,又捋了捋她的头发。
湘灵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彭大哥,你睡觉会打呼噜呢。”
……
两艘船一前一后离开了湘灵住的寨子,沿着酉水往保靖而去。
“老大,昨天这酒咂得真过瘾,我从来没睡得这么踏实过。”向大勇说道。
“可不是,那妹子太能劝酒了,感觉那虎肉还没吃够,我就睡着了。”何家山揉了揉肩膀说道。
“小准,昨天你醉了没?”向大勇问道。
“除了老大,我最后一个醉的,我看着你们一个个都趴下了。”
“想不到小准哥酒量这么厉害。”最早倒下的叶红山说道。
“哪儿呢,他一开始就在那里装模作样,嘴对着藤枝,全是空咂。”向大勇笑道。
张小准嘿嘿一笑:“没想到被你发现了,后来我就真咂了,这酒太厉害,一睁眼天都亮了。”
“你们都给我听着啊。”彭翼云发话了,“以后只有过节的时候,庆功的时候,有喜事的时候才能咂酒,平时训练,可不准咂啊。”
“老大,那我们昨天咂酒,算哪种啊,不是过节,也不像庆功,倒像是喜事啊。”
“哈哈哈……”
船上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彭翼云也乐了:
“你们这帮家伙,回去可别乱说。湘灵妹子待你们多好,请你们吃虎肉。虎肉啊,这个一年能吃到几次?”
“我们也是托了老大的福,你们说是不是?”
“对,对对!”
众人又开始起哄。
彭翼云哈哈大笑:
“好酒好肉都堵不住你们的嘴,看来精力充沛得很呐。行!离保靖还有三十几里水路,从现在开始,你们轮流到船尾划船,让船夫大哥歇歇。”
众人瞬间全部闭嘴。
“大勇,你带个头,先去把船夫大哥替下来。”
彭翼云笑呵呵地说道。
向大勇挠了挠头,想说几句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去船尾替换船夫去了。
……
船行向西,只见酉水沿岸,每过一片山岭便有几个临水而建的寨子,好些个小娃娃在河岸边上追逐玩耍。
寨子后方高起的山丘上有几块梯田,几个乡民正在那里耕种。
山多地少,大部分人还是依靠渔猎来维持生计。
彭翼云心想:日后如果真的将辣椒种植推广开来,让这些乡民栽种,不知道会不会改变更多人的命运呢。
当船上的临时船夫们调换了三轮之后,保靖的码头终于遥遥在望了。
临时船夫们靠在船帮上休息,一个个都挤眉弄眼地不说话。
彭翼云回头看了众人一眼:
“行了。保靖就要到了,不罚你们了。等会上了岸,都跟紧我,别走丢了啊。”
两只船慢慢靠近码头,早有候客的伙计,看到船上挂着的永顺旗号,便去通知了专责接待的佥事彭元奇。
彭元奇带着两名随从,匆匆赶到了码头上。
彭翼云已经带着一干兄弟下了船。
“各位永顺的少年英杰,我乃保靖佥事彭元奇,不知哪位是领队之人?”彭元奇上前作揖道。
彭翼云上前回礼道:
“在下彭阿大,见过佥事大人。”
“哦,原来小哥也是我彭氏族人,一路辛苦,且随我去客栈休息。”
“多谢佥事大人,我等备了一些福石城特酿的碧花酒,送十坛与大人尝尝。”
彭翼云说着一挥手,几个兄弟便从船舱里搬出了捆扎好的碧花酒。
“哦,哈哈。永顺彭氏的人,果然豪气爽快,那就我不客气了。”彭元奇挥手召来其中一个随从,吩咐他安排人运酒回去。
“各位少年英杰,且随我来,客栈就在不远处,我已派人安排了干净的上房,各位可在客栈里吃喝休息。”
一行人跟着彭元奇走了片刻,来到一家前后两进,上下两层的吊脚楼前。
此时,正好有另一拨人正从客栈里走出来。
彭元奇见了领头的少年,躬身施礼:
“冉公子。”
少年回礼后,看了看彭翼云等人,问道:
“佥事大人,这几位是……”
“他们都是永顺司的英杰……”
那少年听到“永顺”二字,忽然冷哼一声,昂首走了出去,竟然将众人晾在原地。
彭翼云不以为意,走上前问彭元奇:
“佥事大人,刚才你叫他冉公子,莫非是酉阳司宣抚使冉元之子?”
“正是,他便是宣抚使冉元的二公子冉维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