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个西塘到底怎么个废法？为何会废？

中老头叹息着摇了摇头，竟是不想多说，只让高野自己去看看。

带着心里巨大的疑惑，高野去带上儿子，屁股后面跟着个高一诺，往村西方向。

西塘有点偏僻，离村口足足里有两三里路，穿过田垄后，都还要翻几座小山丘。

偏确实是偏，好在也修了条机耕路直达那边。

穿过田垄，沿着泥巴马路一路走着，扯着到处都是的小笋，差不多三四十分钟后，登上一座大土坡，西塘在望。

那是一个足有几百亩的水湾子，与莲花湖一路之隔。湾子的一半周围是成片的荒地，另一半延伸进了山坳坳里，看不到头。

平静的水面就如一块巨大的镜子，镶嵌在这天地之间，倒映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树，远望之下，颇有一种美妙自然画卷的味道。

只是……

越是靠近，高野越发感觉不对劲。

想往时，西塘的浅滩上种满了莲荷，郁郁葱葱一片连着一片，到荷花盛开时，那白的粉的一朵挨着一朵，简直美到冒泡。

此刻却连根毛都没看到。

还有偌大的水面上，往年这季节这时候，各种各样的水鸟成群结队悠游嬉戏，眼下亦是鬼影都没一个。

高野心底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好预感。

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山，还没到水边，一股刺鼻的气味迎面扑来，没来及防备之下，高野恶心得差点把中午吃的东西呕吐出来。

压下腹腔内的翻江倒海，捂着口鼻，高野心情沉重地来到了塘岸上。

只见塘水呈死灰青色，浅水处的莲荷杂草什么的死得不能再死，只余下光秃秃的茎竿不屈地屹立在水中……

再看这些茎竿上，附着一层灰白色的形似绒毛的玩意。

再看水底泥层上，都有不少这些东东。

高野沿着塘岸缓行观察，皆是如此。

几百亩的水域，皆是死水！

“西塘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灭世浩劫，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高野心情沉重复杂到极点。

“一诺，你知道西塘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高野问跟上来的高一诺。

高一诺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老师，我们都不来这边玩的，太远了。”

“爸爸我们回去吧，好臭臭。”

小米也来到了水边，捏着鼻子，皱着小眉头。

“走，回去。”

好好的一片碧水，毁成这个鬼样子，高野也没有心情再看下去。

……

再次找到中老头，刨根究底之下，高野算是弄清了原由。

原来西塘在六七年前，承包给了一个来自县城里的人，村里本来不想包，但对方给的价格不低，再加上他有比较硬的关系，有人给村里施了压……

那家伙拿到西塘的经营权后，请了几个人，刚开始规规矩矩，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止，与村里也处得很和睦。

后来就不一样了，什么东西最能促进鱼生长，他们就往塘里投放什么……到后面干脆一车车的猪粪什么的往里倒……

中老头带人去拦去理论，对方啥都不说，只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

而后中老头就接到个神秘电话，告诉他不要干涉，否则收回西塘的村属权……

西塘严格意义上确实是莲花湖的一部份，管理权在县里，上面真要较真，那它肯定不再归属大湖村。

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中老头还能怎么嘀。

只能眼睁睁地听之任之。

此外中老头还告诉高野，那伙人这样瞎搞也就罢了，他们还打着莲花湖的旗子，把塘里的鱼、甚至从外面大量运回来鱼，放到湖里洗个澡，拍个照录个视频，高价出售……

去年秋季的时候，西塘水质彻底完蛋，杂草都死光光，更甭提鱼……

那伙人也就赚得盆满钵满地撤了。

留下一地的卵毛，也没任何人来擦这个菊花，任西塘臭在那里。

反正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自然的调节下，西塘的伤口会渐渐愈合，最后结痂，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听中老头讲完，高野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西塘之殇，社会上无数见不得光之事的一个缩影而已，他不想做评论，也不想再说什么……

升斗小民，尔能咋地？

……

“中伯，村东的峡谷塘呢？”

峡谷塘是一眼山塘，位于村后的山林里，由两座山峦的峡谷天然形成，面积不大，也就七十亩。

高野其实也没什么宏伟的养鱼计划，只是想着可能养着养着就一步步玩大了，索性拿下西塘一步到位，省得以后又要折腾。

现在西塘废成这个鸟样，还能玩个蛋，高野只好退而求其次。

“峡谷塘没问题，权属明明白白全在我们村里，水质环境都很好。”中老头道，“只是，野仔我不建议你去那里养鱼。”

“有什么隐情吗？”高野神色一紧，马蛋的，别又有什么幺蛾子？要是峡谷塘再没得搞，长胡子鲶就只能扔到田里去养了。

可田里要是有了它们，还有稻花鱼什么事？

必然呷得一干二净，骨头渣子都没得。

“隐情倒是没有，只不过那塘你晓得的，又深又陡，山上还有眼泉水流进来，自从形成以后就没干过底……”中老头娓娓道来，“前些年咱村的老仁头包着养了几年，放了万把块的鱼苗子，去拖鱼时愣是没搞上来几条……当然喽，他也没怎么管事，不过那么多鱼明明白白放进去，结果……”

“中伯你的意思是，峡谷塘里有什么大型吃鱼的鱼？”高野推测道。

“仁老头也是这样认为的。”高中道，“后来仁老头堵住上面的泉眼，拿了两个抽水机去抽，抽了三天三夜，就是抽不干。”

“塘底下通了阴河？”高野一诧，真要是这样，峡谷塘那就是个巨坑了。

高中颔首，“肯定通了，就是不晓得通的孔洞有好大。”

高野沉默了，西塘那样，峡谷塘这样，搞个毛哦搞，难不成要去那些小池塘里养？能养几条嘛。

又或者挖塘养？这个成本就大啦！光是请台挖机就两三百一个钟，还要泥土车，还有挖出来后要精加工……

自个手头上这点银两，能扑腾几朵浪花？真找冷妞儿开口吗？

“中伯，我再去抽峡谷塘试试。”

左右权衡，高野决定捅一下峡谷塘，摸个底看下究竟有什么鬼在里面。

这已经不是拿它养不养鱼的问题了，而是高野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探究欲。

两个抽水机不够，那咱搞三个，四个，五个……只要抽的速度盖过地下水进来的速度，总能抽干的嘛……

“你真要去？”中老头见高野神情坚定，便不再劝阻，说道，“你去抽吧，只要能抽干，能抓到鱼，全归你，村里不要一条……马了个蛋的，我也好奇到底峡谷塘有么子鬼在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