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零星的几对小情侣在看台下的阴影处拥抱着对方，互诉情衷。

季南汐到的时候，就只看见顾风自己一个人坐在看台的最高处，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眼里的光，一张脸埋在阴影处，忽暗忽明。

她走上前，坐在顾风身旁。

今晚她经历了很多，但她还是要跟顾风道谢，不为什么。

九月底的寒风吹过，季南汐开了口，“顾风，谢谢你。”

顾风摆头看她，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二次和他道谢了。

他轻笑一声，“季南汐，你脑袋被风刮下来了啊？也没见你这么有礼貌过啊。”

季南汐笑着看他，“他叫季征，是我户口本上父亲那一栏的名字。”

顾风嘴角的笑容僵住，他没能想到季南汐能这么快的就和他吐露心扉，他平静的望着她，听她慢慢的讲着自己的故事。

“我八岁那年，母亲失足落水，我本能的跳进了湖里面，可水位太高了，就那么个小湖，我最后还是昏迷了。”

顾风听到她轻笑一声，“我也没想到自己能那么的没用。”

“没有能拉住我的母亲，还赔上了一双耳朵。”

顾风嘴角轻启，想要说些安慰她的话，可最后却发现，这种事，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他的嘴角就那么的张着，最后一个语调也没能发出来。

季南汐断断续续的讲着自己的故事，顾风把外套脱下，盖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阵温暖袭来，独属于少年的气息灌入季南汐鼻中，似乎连那个故事也没有那么不堪了起来。

“我小时候，季征还是会遮着点的，会在我面前表演个好爸爸好丈夫的形象。可就在八岁那年过后，一切都变了。他把我放在了外祖父家生活，我姥姥是个漂亮的小老太太，可就在我妈妈去世后，她一夜之间就像是变了个人，再也不穿好看的小裙子了。我姥爷也抽起来了戒了四十多年的烟。”

“我的妈妈是独生女，她很漂亮，像我的姥姥，是个小公主。”

“季征已经十多年没管过我了，八岁之后，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甚至连我妈妈的忌日他也不曾露过面。我十岁那年，我的主治医生说可以动手术完全治好我的耳朵，可手术费太贵了。我姥爷就给季征打了个电话，季征却说，他的公司刚刚起步，拿不出来那么多钱，还让我姥爷别给我治了，说那么个小姑娘，治什么治，自己贪玩落下的病根，说不定长大了就自己好了。”

“我姥姥气不过，直接骂了他一顿。我看着家里每天都为了我忙前忙后的，但是明明，他们是到了该安享晚年的时候了。所以我骗了他们，那是我和他们第一次闹脾气，我说我不要治了，我喜欢戴着助听器，那样会显得我很帅，是和别人与众不同的。”

“我姥姥那小老太太追着我跑了一个小时，拿着扫把狠狠的抽了我两下，骂我说我在说什么狗屁的浑话。”

季南汐笑着笑着一行泪流了出来，一句话在这寂静的夜显得更加寒风刺骨。

“我姥姥姥爷去年出了场车祸，去世了。”

顾风无声的拍了拍她的背，试图想要安慰她。

季南汐的嘴角带着一丝哭腔，“顾风，他们全都不要我了。”

顾风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化成了一句话，“季南汐，没事的，跟你没关系。”

远处有几声鸟叫，是正在迁徙的大雁。

她看着成群的大雁，眼神涣散，“我有时候就在想，是不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永远都看不到别人的伤心处，每个人活的都是很糟糕。”

顾风不管什么礼义廉耻了，看她这幅样子，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认真道，“季南汐，你要记住，是这个世界太糟糕了，不是你。”

“你永远都是最棒的那个人，你知道吗？”

季南汐的脸被他摁在了自己怀里，顾风的耳边只有零星的几句鸟叫声和数不清的风声。

季南汐到底是没能说出来今晚季征和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