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又扫视了一些周围,只见这是一间干净明敞的居室,土黄色的砌墙,其上挂有装饰物品,有刺绣的香草花卉,还有木刻的虫鱼花鸟。屋内的陈设倒是很精简,对着床的是一张小圆桌,挨着窗户是一只花木架,上面放了一个盆栽。其中的植物看不出是什么,青青的颜色,形状分叉开来,散发着泥土的清香。与其说像是微小的树木,不如说像是一颗,修剪过的一株花草。然后剩下的,还有两只小木凳,偎依着小圆桌,和一张自己身下躺的这张床,床不高,一伸脚就能触碰到地面。
上午的阳光透过木质的回文井式窗棂,斜斜的照进室内,在光线间,飘动着微小的尘埃,仿佛像是舞动的小精灵。
他盯着屋内的陈设,努力回想了一下昨天是怎么回来的,但是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看来这真是梦,对于昨天发生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只是为何突然这场梦就跑到了两年后?
其实除了自己居睡的这个房间,他比较有记忆,毕竟他以前住过好多次。但对于这个情景,他印象并不深刻,要不是回到了这个梦里,他根本想不起来,还曾发生过这样的情景。
不过既然来了,既然还没醒,想必这场轮回的梦,别有深意。昨天思考的事(虽然时间上已经算不上昨天了),可能还可以继续,继续未完成的梦,继续去完成未完成的事。想到这里,老康起床穿衣,衣服是一件单薄的水青色斜襦长衫,就挂在床头边上的衣架上。他穿戴整齐,一身干净利落,加上他身形清瘦,配上白底黑面的短腿靴,更加显得清雅素净。然后抓起巾带,束起头发,这个时候的他,当时还未及冠,所以无需在头上装饰过多。收拾停当后,走出房间,准备打水漱洗一番。
走出房间只觉眼睛一亮,清新的空气,让人闻之舒畅,隐隐约约还有飘来的花草香气。
他举目逡巡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盘楼。
整个布局,高大雄伟,整体呈圆形环绕,楼高五层,形势呈逐梯而下的形状,其下内有两重围圆,第二重是三层,最中间靠里的那个围圆,只有一层。每层围圆分八户,代表八卦方位,寓意居于八方。五层代表五行,金木水火土,相辅相生。三重围圆,梯级而下,代表天地人三才,上为五,中为三,下为一。寓意,天五相生,万物不尽,人三居内,生而无限,地一居中,一元复始。含生生不灭,源源无限之意。关于这些老康也不懂。或许人们总喜欢用一些东西作为寄托,冀盼着未来会更加美好,更加繁华昌盛,子孙后代繁衍不尽。
老康居睡的地方比较靠西,所以早上的阳光,很容易照进他的房间。他位居第四层,如果从北边中间的楼梯数的话,依次从北到西,他是属于第三户。房子是他外婆家的,他并不是本地人,只不过,每年会有几次随着自己的娘亲来走亲戚。基本上春季和秋季居住的比较长一点,特别是春季,有时候短则十天半月,有时候长则三五个月。一座盘楼,基本上是同宗同姓的居多,也有外姓,比如入赘过来的,孩子可以随意按照双方意愿取姓,这里离中原比较远,倒是没有那么严厉的氏族冠姓论。一座盘楼虽然可以容纳数十户人家,但是有的是一家人好几户,有的是一家人才只居住一户。而且每座盘楼可以使用几百年而不倒,所以往往很多人在一座盘楼里,居住好几代。一个小的村子可以分布五六座这样的盘楼,大的村子可以分布十几座盘楼,但是一般人们喜欢群居,而又各呈分布,所以一般往往是,一个村里几座的比较多,十座以上的往往很少。而且这里山也比较多,所以每个村子都不大,老康怀疑,倒不是人们都不愿居住在一起,而是能建盘楼的地形区域小,不得不分开在,各个适合建立的地方分布。好处是,人们不挤在一起,可以就近的分配土地耕种,坏处是,人要是走亲访友需要翻山越岭。当然还好,这里的山岭倒不是很山势奇险怪艰,大多数是平缓的,山坡上很适合种植茶叶和庄稼,还有各种花卉和中草药。
老康洗漱完毕,便想到她说的今天看花,时间不早了,赶紧去看看吧,今天起的晚了,不然又会惹她不快。
她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腹地,叫“青囊谷”,形似山谷,却很宽广,有平缓的山坡,还有各种溪流,还有数眼甘泉位居其内,也有怪石嶙峋的深涧,飞布冲击,如鸣金溅珠。向西,离这里约有十五里路程,对于身有轻功的老康来说,这点路程一点不在话下。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不短的路程,虽然她也有轻功,也不逊于自己,但是人家一个姑娘大早上的来找自己,自己却把人家气跑了,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老康洗漱完都没敢吃饭,一直在想她生气离开的样子,在路上遇到好看的美景也无心驻足欣赏。
一路速行,越过溪流,踏过田垄,翻过山坡,一座绵延宽广的山谷,横亘在眼前。从这里看去,两旁围绕山谷的山势,不知延伸到何方,一道道山岭就像老树根一样,盘根错节,伸着枝丫,仿佛想要探到九天云雾里,在缥缈中逐渐不见踪影。
谷外是一片参天高大的森林,整齐位列,就像一道拱卫山谷的天然高大城墙,护卫着山谷不会为外人轻易发觉。
老康穿过森林,一路上倒是花香四溢,树下有很多不知名的小花,小草,粉的,蓝的,紫的,黄的,一簇,一簇的散落开来,好在树木彼此之间并不太过密集,阳光能照射进来,给这些小花,小草充足的养分。
整片森林,面积不小,从谷外一直到谷内,依照他的轻功速度,也走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
走出森林,豁然开朗,只见谷中绵延不绝,一望无际。眼前仿佛似人间仙境,各种五颜六色,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花田冲入眼眸。这种场景他已经见了很多次了,但是每次再见,依旧还是忍不住赞叹,如此瑰丽的景色,不啻仙界才能拥有。但是他在人间见到了,而且还是如此近距离的,甚至能抚摸到,还有嗅到。
有时候他很羡慕她,能在这里头长大,每天对着这些姹紫嫣红的美色,欣赏着沉醉其中。但是又一想,或许只有像她这般钟灵毓秀的人儿才配得上,这般景色的陪伴成长。
其实青囊谷里的花,他大多数叫不出名字,不光叫不出,还有很多没见过。因为其中很多的花,都是谷里的人自己培育的。不光培育花,还顺带种植药材,而且大多数花,虽然用来制香,但是有许多也可以入药。所以青囊谷的人,基本是以制香,制药为业,贩售于世,兼出外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虽然谷中的香料、药材大部分都贩售出去,但是基本不太接待外人。因为谷中人不愿被打扰到清幽的环境,所以大部分都是谷中人自己带出去售卖。也有些人是出于,出外历练,行医救人,学以致用,不至埋没,空有一身医术,而不得其用之憾。而外人想要入内,除非是邻近熟悉的村民,或者是亲友故交,不然看到了,就要被善意的请出谷中。当然这个善意真的是善意,不会伤你分毫,但是你要执意动武,也奉陪,只是奉陪过后,再送上救伤治痛的药。如果你实在痛的无法自己上药,当然,谷中人也会亲自为你擦药疗伤的,等搞定这一切,然后你就可以在谷外了。
所以青囊谷的先人,自数百年前,因躲避战乱避入谷中。便以伺弄花草为事,调制香料为乐。而其先人又曾习过医,便又常常顺带栽培药材,研医为务,自医自趣,兼治族人和邻村的村民的偶病身痛之苦。
虽然先人因避战乱,而找了一处世外桃源,甚至效法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将谷名,起为“武陵谷。但是也深知,这世间从来没有永远的桃花源,只要人知道的多了,就会多了是非不断,也情知就算禁止谷中和外人接触。但是时间久了,谷中的后人难免耐不住寂寞,偷偷出行在外,或者被外人知晓,也会引来不必要的是非。干脆与其断绝不与外往来,不如增强自保的能力,足够强大,也能免受其害。所以从此以后,身为谷主的先人,带领族人,不止培育花草和研医,还兼研习武艺。后来经过数十年的寒暑,通过观察飞花,蝴蝶,蜜蜂,飞鸟等习性,悟出了一套轻功。因为轻功是集众人之力研究出的,所以练法也不同,更因人的悟性和气力不同,差异化也比较大。鉴于此,谷主又研究出了一套内功,《蕴香诀》来,搭配研制出的香料,提升轻功的习练和后续内力的续劲。而且百花的香气习性也各不相同,正好符合每个人的赋性不同。每个人可以根据自身的优缺点,和天赋悟性,来斟酌习练。因此众人的轻功,虽然是基于《蕴香诀》,但是看起来却更加差异化,不过万般不离其宗,后来演化出来四种流派的轻功来。
一种是像飞花那种飘逸好看,施展出来行云流水,犹如踏雪寻梅,不留痕迹。名字叫做“飞花”。
一种是像蝴蝶那种,蹁跹起舞,婀娜多姿,施展出来美妙万芳,犹如美人作态,风情万种。名字叫做“蝶舞”。
一种像是蜜蜂那样,倏来忽去,耐力绵长,施展出来犹如风中吹雪,自带风鸣。名字叫做“鸣翼”。
还有一种像是飞鸟一样,一飞冲天,御风而行,可绵长,可急行,倏忽来去,踏雪寻雨。名字叫做“追云”。
虽然分为四种流派,但是并不禁止彼此互相参考学习,有的人不止精通一种,还有精通两三种,甚至全精通。而且有的天赋高者,还会加以改进,增加更快,续劲更久的轻功来。
而自己习练的就是“追云”,之所以自己也能习练追云,源自的娘亲,本就习艺出身于谷中。只是后来遇到了父亲,远嫁到了杭州府,此事说来话长。
但是直到后来第一任谷主逝世,也没研究出更好武功的武功来,知道天意难违,可能族人只适合避居世外,不善于和人争斗。不过这样也好,少了争雄好胜之心,也免遭不必要的仇怨。
在去世前留下遗训:
一、后人可以随意出入谷中,但不可引闲杂外人入内,以免破坏谷中清幽,影响花草的生长。
二、谷中人可以制香,制药为业,贩售与世,作为生计之道,但是只可自行携带出入,不可引外人入谷内贩收。
三、谷中人若要出外,可做行医之务,云游历练,治病救人,一可增好生之德,也不至于埋没了一身医术。二可积善留念,人在外总难免是非不断,若是留下善行,对方总不至于拿自己的救命恩人行凶。
三、谷中之人可以与外通婚,但是嫁出去的无论是授受的弟子,还是出生于谷中的子女,皆不可再居住于谷中。除非对方愿意入赘,无论男女,只身前来甘居谷内者,可以准允。
四、谷中可以习练轻功,可以研习武功,但是不可出去与人争强好胜,不可参与武林争夺,不可入朝为官,以免惹来灭顶之灾。居住在外之人不禁,但是不得引来自身的仇怨,更不可将私人仇怨带入谷中,违禁者,族人有权将其逐出谷中。
然后将谷名“武陵谷”改为“青囊谷”,取意华佗的医书,青囊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