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行走在花田的田垄间,荡漾其中,虽然有供人行走的阡陌,但是他更想近距离的感受这些花草。感受着这些花草从身旁擦肩而过,感受着它们因风动,而摇摆的身姿,感受着风中送来的花香,扑在鼻中,钻进心脾,诱人思醉。此刻的老康很想安静的驻足,嗅着这让人迷恋的气息,让人沉醉的味道,幻想着花草的柔软身姿,然后沉溺其中。但是,他不能,他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比让人沉醉于花香更重要的事。那个比百花还要灵动的人,那个比花香还要让人念念不忘的人,那个自带旋律,自带花香鸟语的人。
他要去找她,他要去寻她,他想要去道歉,他想要她不要生气,最好自己能将她哄的开开心心的。因为他觉得,像她这种灵气的人,不该去生气的,起码不应该去沉溺在生气中。但是好像事与愿违,自己总能惹她生气,是自己太粗心了?这么想也是,就像今天,又睡了懒觉,害她生气跑了。
老康一边享受着清风中扑鼻的百花香气,一边沿着记忆寻找去向她的方向,路上也遇到了好多谷中的熟人,时不时的打声招呼。
“小康来啦!”
“是的呢,阿婆!”
“康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好像是昨天!”
“什么叫好像是昨天?”
“因为我也不记得了!”
“这不是小康囝囝,又长高了!”
“是的呢,阿翁,你老人家越发精神焕发了,简直越来越年轻,越活越清俊!”
“康囝囝还是那么嘴甜,不过我喜欢!”
“咦,这不是阿康,晚上喝点!”
“不要了吧,你们几个都是一起上,我可喝不过。”
“康囝,你看你还是那么瘦,也不多吃点,姨婆这里最近新做了很多花糕,有空了要来尝尝。”
“谢谢姨婆,一定,一定。”
“哟哟,阿康,稀客呀!好久不见。”
“是呀,是呀,好久不见,你家的芙箩蜜,我想念了,晚上走的时候让我带点。”
“呸,没有,没有,不害臊,自己来了不带东西,还想带走,想的美!”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回荡在田垄中,花香间,清风里,那么的质朴,那么的自然和谐。老康突然感觉很享受这种感觉,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人间,最真实的生活,而不是一场梦。
再拐一个弯儿就到了,他身子一滑,一掠,脚步轻巧,像是一阵轻风,吹拂着一片树叶一样,摆动着轻盈的身姿。就这样吹呀,吹呀吹,被吹到了折弯处。
他看见了那个身影,就在花田间,脚步轻点,身法轻盈,飘逸柔婉,在其中忙碌的伺弄着花卉。今天的她,穿了一袭淡色,上身着了一件浅桃粉的褙子,下身是水蓝色的水褶裙。桃粉与淡蓝的搭配,更增加了她少女感的粉嫩,和清雅的灵动。一头乌黑的秀发绾了两个秀髻,左右各垂下两绺发丝,并未全绾。两绺秀发,随着身姿的摆动,如风轻拂,平添了一种俏泼感。
此刻的她正背着老康,他并未出声喊叫,而是悄悄的看着,看着她像一只蝴蝶一样,身法轻盈的,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一般。他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想要悄悄的走近,吓她一下,然后看着她惊喜意想不到的样子。
老康放慢了脚步,悄悄的走近,一步,一步的,将距离拉近。他本来就轻功高明,身法悄无声息,这次更加静不可闻,就像是踩着清风一样,悄悄的滑近。
距离近了,马上近在咫尺,他能嗅到来自她身上散发的体香,轻柔的浮在鼻间,这样的气息,有点让他心猿意马,他连忙收敛心神。
近在咫尺了,他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张开双手,从背后蒙住她的眼睛,突听一声婉如莺声燕语的轻呵。
“站住!”
这一声着实吓了老康一跳,一下子停住了动作,他只觉讪讪的不好意思,尴尬的问道:“我不是没有发出声音,你怎么感觉到的,我觉得我已经很小心了。”。
她转过身子,只见她原本圆润的面容,已经减少了婴儿肥,反而更增加了一种俏丽的柔婉。老康一愣,有点看的呆了,没想到梦里的两年,也能将一个人变得更加好看。
她眼睛明亮,清澈如水,衬着她的面容,平添了一种柔婉的雅致和灵动。
她抬起手指了指老康,说道:“你出现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风中的花香跟着有了一种俗气的味道,便知道是你了。”。
老康只觉泄气,辩解道:“喂,我又那么不堪么,虽然我不像读书人那么清雅,但是我活泼好动呀,我英俊潇洒呀,不然也不会让某人心动了。”。
她听到这话,瞪了瞪眼睛,忍不住一脸不屑的样子,翻了翻清澈如水的眼眸,说道:“自吹自擂,胡吹大气,不害臊,羞羞,你说你,一睡一上午,还不俗,俗的简直比猪还懒。”。
老康犹自狡辩道:“俗是俗,懒是懒,怎么能混为一谈,再说了,猪那叫充分享受生活,感知生命的真谛。反正对它们来说,临到了,最后也是一刀,干嘛不好好珍惜,能睡着享受,又何必累着呢?”。
她没好气的说道:“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时间都花在睡觉上了,如何享受世间的美好。我看你现在不光俗,还变蠢了,蠢到和猪一样思考了。”。
老康突然意味深长的嘿嘿一笑,说道:“你说,我是猪,那听懂猪说话的又是什么?”。
她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珠,大为生气,忍不住一脚踢向老康。老康反应也是迅速,身子一滑轻轻避开,这一下没踢到老康。她更觉老康过分,施展轻功,对着老康连环相踢,口中跟着说道:“我看你现在是皮痒了,不打一顿,是不会听话的!”。
老康一边躲,一边呼喊:“莫打,莫打,打坏我不要紧,打坏美丽的花就坏了。”。
她说道:“你最好祈祷,打不到花,不然以后你也别来青囊谷了,见你一次,赶你一次。”。
老康在她说话间,一飘,一掠,躲过了她两脚,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呼喊道:“别呀,是你在打我,我可没还手,打坏了花儿怎么可以怪我,这样会显得你很不可理喻。”。
她一声清斥:“你说什么?明明是你太坏,不教训一下,是死性不改。”。
老康知她还在生他睡懒觉的气,一时难以消她的气,只好先仗着轻功,一躲再躲,但是口里呼喊不停:“打到花了,打到花了,啊!差一点,还好,还好,我还能来谷中,啊!不要,这次真打着了,呼,好险!又差一点。”。
她不理老康的大呼小叫,双脚兀自不停,追着老康,始终差点距离。
好在两人轻功都很高明,足不沾地,轻盈飘逸,如花飘忽,若雪轻柔。每次借力都是在花叶上一沾即走,连花蕊中的花粉都没惊动,就像是踏着清风一般。
好在两人的轻功同出一源,身法都很飘逸挥洒,她追不到老康,老康也甩不掉她。而且两人都学过《蕴香诀》的内力,可以借着百花中的香气,绵绵不绝的续着劲力。虽然追逐不停,许久亦是显得气定神闲,一人像是闲庭若步,一人像是曼姿轻舞。若是将视角拉远的花,百花丛就像多姿多彩的云彩,而她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扑闪着翅膀,绽放出璀璨的美丽。而老康就像一只青雀,迈着小脚爪儿,拨动着五彩斑斓的云,蹦蹦跳跳,乐在其间,浑然忘却身外事。
若是时光可以静止,场景可以定格,那这就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清风送香,花田绮丽,两人不知在其中追逐了多久,交织来往,忽来倏去,到最后也不晓得谁在追逐谁。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莺声道:“好了,不追了,不追了,饶了你!”,俏生生的用一只脚尖立在一株花的花叶上,就像一只蝴蝶,忽然停住了扇动的双翼,安静的与花融为一体,绽放出静静地柔美。
老康见状,连忙的刹住脚步,因为停的过急,他显得微微一晃,然后又很稳的站住,不远不近的,也立在一株花上。倒不是因为他的轻功控制不好,而是怕伤到花朵,搞不好又惹她生气。老康看着她,满脸堆笑,问道:“那你还生气嘛?”。
她脸故意一板,说道:“当然,不光旧气没消,我还添了新气!”。
老康露出一副苦涩,眼巴巴的说道:“要不我还是让你踢一脚吧,这样你起码能把新气消了。”。
她闻听此话,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说道:“你个木瓜,我不稀罕,你自己留着踢自己吧!”。
老康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我就自己踢自己吧,不劳您动手。”,说着,他用了一种很奇怪的姿势,然后抬起脚后跟,踢了自己一屁股,然后又故意装着摇摇晃晃的,将要跌倒,又看似手忙脚乱的努力稳住身形,踩着花叶,摇摆如风拂。
她看着老康滑稽又窘迫的模样,忍不住“噗呲”一笑,脸色如花绽放,秀丽宛然。说道:“真是一个呆子,你看起来就像个憨憨!”。
老康心中大舒了一口气,笑了就好,他很喜欢看到她笑,她笑起来的时候,他觉得周围都是温柔的,来自她笑容的温柔,仿佛能感染一切,包括他心里的某一处,也跟着有了温柔。他嘿嘿一笑,说道:“能博得叶莺姑娘一笑,哪怕真是憨憨又何妨,就算做千次百次憨憨,也是心甘情愿,荣幸之乐。”。
她忍不住啐了一口“呸!油嘴滑舌”,身子轻盈一滑,与老康拉开距离,然后轻飘飘落在地上。正要抓起蔑筐,继续手中的活,老康见状连忙轻飘飘的如一叶飘落,伸手接过,道声:“我来吧!”。她也没拒绝,任由老康拿着,然后很自然的,随手用剪刀剪下花朵,放入蔑筐中,就这样连续剪了数十朵。她突然停住,盯着老康看,那表情就像是,仿佛老康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老康一时被盯得发毛,正在惴惴不安中,只听她道:“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没吃饭?”。
他一听这话,就知又可以吃到她的手艺了,故意小声的回答道:“好像是的。”那一副感觉就像一个孩子,做错事了一般。
她这时真的很想给老康一脚,不过她忍住了,不过还是忍不住骂道:“你可真是呆子呀,连早饭都不吃,不知道早饭是最重要的么,我看你现在蠢的连自己都不会照顾了,跟我来吧,我给你做!”,骂完伸手拿过蔑筐,转身向自己家的方向而去。
老康虽然听着她在骂,但是她的语气却很轻柔,便知道她看似生气,实则是在心疼自己,然后乖巧的跟在她后面,去往她家准备填饱肚子。
沿着花田埂,顺着阡陌,一路所见,皆是秀丽,遍是美色,争绮娇艳,纤雅清然。拐了几个弯,一条小溪跃然眼前。溪水清澈,水中的石头,清晰可见,甚至还能看到几条小鱼,小虾,游弋其间。偶尔还能看见,在石缝间穿梭的小螃蟹,约有鸡蛋大小,游了游,身子一隐就不见了。溪流宽约一丈多,一眼望去,湍湍不知流向何方,曲曲折折,蜿蜒不绝。
顺着溪流,只见溪水越来越宽,不一会,便看见了一座两丈来高的水车,在溪流的催动下,很有规律的,转着不停。此处的溪流,比初见那段,宽了不知几倍,水流也更加湍急,放眼看去,犹如一汪小型的湖泊。湖的四周边上,荷叶已经开始由枯黄转为新绿,还未含苞待放,显然距离花期还有一段时间。湖面上有三五对鸳鸯,凫游其间,比翼和谐,相伴而行。老康看着湍急的湖水,略微奇怪,此处宽大,湖水平缓才应该,为何会湍急。便循目远眺上游,看了一会,便已了然,原来,在上游处,还有一片更大的湖水,倾流而下,所以流到此处,才会显得这般湍急。
岸边除了一座水车外,水车紧挨着还有一座小木楼,临水而搭建,一部分伸展在水面上。两层来高,下面由桩子支撑,由水中伸出。小木楼中,传出不绝于耳的声音——咚,咚,咚,不急不慢,很有规律,老康猜想,这座小木楼,很可能是个打糕房,兼职磨粉。
湖的岸上,四周分布着,数十来座,高挑的居楼,都是三层左右,最下层是由高脚的木桩支撑。木桩围有栅栏,二层伸出楼梯,延伸而下,可以拾级而上。每座木楼的样式,差别都不大,茅草盖顶,木质搭建。布局整体,呈长型,和方形,有的布有回圆和长廊。二层,三层,扩展平台,其上支有四根木桩,上搭四角尖顶,有的呈圆。四根木桩之间,连有横梁,下延封有,雕镂飞花的木质封板,样式古朴,别有典雅之感。至一人多高处,轩然敞空,垂有木质,竹制的围帘,或绸罗布幔。其中隐约可见置有座椅,还有小榻,便知这些伸展的轩台,是供人稍憩和食饭之处。每座木楼,两三层合计,都有数十间,每间皆有开窗,或对湖水,或对山花。二三层居人,最下层的木桩,栅栏内,养殖豕,鸡,鸭等六畜。
老康跟着叶莺,一路而来,只觉风景幽然,别有一番情趣,有花,有水,还有山。如果没记错的话,叶莺家,应该在湖的左边。而她最喜,栽花观荷,居住的房间应该是最贴近水边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