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师侄,你在作甚?”
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了张师叔的声音。
沐婉儿闻声,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张师叔背负着双手,脚踏一把半尺来宽的青色巨剑,青袍猎猎,好不威风。
“啊,师叔,您回来了!”她赶紧躬身行礼,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慌乱。
“收!”张师叔降下飞剑,在她面前站定,目光扫过从地上的桃木剑,拧眉问道,“你在练剑?好好的把剑胡乱丢地上做甚?还不快捡起来!”
“哦。”沐婉儿含糊的应了一声,麻溜的捡起桃木剑,佯装好奇的指着叶子快要掉光了的香樟古树,问道,“师叔,好好的,这棵大树怎么就要掉光叶子了?”
张师叔正打算跟她念叨几句“要端正态度,善待法器”之类的,闻言,也仰头去看身边的大树。
只见落叶簌簌而下,在古樟树下铺了厚实的一层,原本如巨伞般的翠绿树冠不见了,光秃秃的枝丫上零星的挂有三两残叶。
香樟树一般生长于南国,四季常青,只有在春季里才会换叶子。而此时正值盛夏,就算山里的气节晚些,恰逢樟树的落叶时节,但也从来不是这么个换法。
“滋——”张师叔星目细眯,不由凝神细看树干。很快,他便叹道:“没什么,树心已空,这棵香樟树的寿时到了。”
什么!沐婉儿愕然,仰头瞪着光秃秃的树冠,打起了结巴:“要,要死,死了?”天,不要这么坑姐,好不好?
张师叔肯定的点头,纠正道:“嗯,这棵树已经死了。”发觉她的声音不对,他从树干上收回目光,看过去。却只见小家伙神情惨淡,如丧考妣,想起昨晚小家伙才拿这树练过剑,当下心中了然,软声安慰道,“沐师侄,莫要自责。生命终有时。香樟树本来生长于温暖的南国。在寒冷的北地,这棵古樟树又是在这深山之中自生自灭,能存活三百多年,已属世间罕见。先前灵气那么浓郁,它都没得到机缘延长天寿,想来是这几百年来亏空得太多,已到必死之时。这是天意,与师侄无关。”心中感叹:到底是小丫头,心底儿软。
而沐婉儿早就忍不住暗中又用神识联系香香。后者依旧联系不上。不过,她能感觉得到它状态还不错,仍然是睡得昏天暗地,不问世事。再凝神运气,貌似全身上下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当下心稍宽。听见师叔在劝慰自己,她仰起小脸,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儿:“师叔,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它带走吗?”这可是香香的本体,就是死了,也必须得带走!
张师叔一头雾水,不解的拧眉问道:“这是一棵最普通不过的古树,生机全无,死得不能再死,你带走它做甚?”
这叫姐怎么回答?香香的事,关乎空间,绝不能透露出去!沐婉儿只好咬着嘴唇,含上一大泡眼泪,半垂下头,装可怜。
张师叔对她的印象本来就不错,又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在心里渐渐认可了这个宗门弟子,再加之,刚刚托了她的福,才得了大机缘,见状,心里一时软得能拧出水来。
“哎!”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竟然破天荒的伸出右手揉了揉沐婉儿的头,开解道,“婉儿,以后,师叔便唤你为‘婉儿’,可好?婉儿,仙道艰难,危机重重。我们修道之人,本来就是逆天行事,所以,要的便是坚守道心,行事杀伐果断,最忌多愁善感,拖泥带水。师叔修道几十年,也曾碰到过许多本身天资卓绝的女修,她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往往因为象你般行事绵软,前怕狼,后怕虎的,所以,修行不过二三十年,便已泯于众人矣。有的甚至终其一生也不能筑基。婉儿,你性子沉稳,聪慧过人,又肯吃苦,也吃得了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资质欠佳。所以,师叔希望你收起这些小女子心态,克服自身不足,力争在仙道上拼出一番成就。”
这一番话可谓掏心掏肺,诚恳感人。沐婉儿羞愧到粉颈通红,恭敬的后退半步,躬身行礼:“是,婉儿谢师叔谆谆教诲。师叔的教诲,婉儿定铭记于心,不能忘。”
带走香香本体的事,自然不敢再提。她只能在心里打算:先记住地方,以后一定找机会再寻回来。再说,香香身为树灵,肯定是有办法找回本体的。
“嗯,很好。”她这般受教,张师叔也是满心欣慰,连连颌首。
这时,天边现出第一道霞光。张师叔规定的打坐修炼时间到了。
然而,张师叔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叠镶着寸宽黑缎的青丝道袍,递给沐婉儿:“婉儿,你先换上这件道袍。”
沐婉儿抖开一看,居然是小小的一件,簇新簇新的,心中狐疑不已:咦,师叔不是去追那散修去了吗?怎么才一会儿的工夫,就做了件新道袍回来?而且新袍子做工用料考究,着实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象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张师叔尴尬的转过身去,一边佯装欣赏天边的云霞,一边淡淡的催道:“婉儿,发什么愣,还不去更换新袍!”
说来也是怪没脸面的。张师叔本以为自己堂堂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去捉拿一个才炼气七层的散修,那肯定是十拿九稳的。不想,那厮身上居然有道能挡筑基大圆满的修士全力三击的中品坚甲符。搞得他不但接连三击皆不中,而且还被坚甲符反击,一时灰头土脑,好不狼狈。
那厮乘机又祭起法宝疯狂逃窜。幸亏张师叔在那厮身上标有一道神识印记,不然指不定还真让那厮给逃了。
见他穷追不舍,那厮终于意识到插翅难飞,心生歹意,竟然驾着法宝掉头向他冲杀过来,试图自爆,以期同归于尽。
就他那点儿修为,哪能得逞!张师叔一挥七宝折扇,果断将之斩杀。
这事要是传出去,张师叔还不被人笑死!他气急败坏的收了那厮的储物袋。打开一看,里头乱七八糟的塞满了各种女子的金银首饰、衣物。
张师叔当即恶心不已。正要恼怒的一扇子给扇飞,他在里头看到了一件花里胡哨钉满珠玉宝石的小道袍,寻思着若是摘掉上面的俗物,小丫头应该能穿,心情才算略好。
“唔,等一下,还有这个储物袋,也给你。”张师叔又转过身来,随手散修的储物袋扔给了沐婉儿,“我在那厮身上找到了一张地图,上面标的象是个修真前辈坐化的洞府。离这儿也不算远。我准备把你暂且安置下来后,去寻找一番。”凡人界虽灵气稀薄,但是也是有些散修的,指不定洞府里头有什么机缘呢。
“谢谢师叔。”沐婉儿欢喜的双手接住。拿到手里一看,是个巴掌大的黄褐色半椭圆形态皮囊。囊口里埋有两根深棕色的皮质抽绳。它们的两端都打有一个死结,既是用来扎紧囊口,又是充当挂绳。皮囊摸上去光滑柔软,和小牛皮差不多。
在讲“财”的时候,师叔有介绍过储物袋怎么用。所以,沐婉儿当即输入灵气,打开储物袋。唔,这是一个下品储物袋,大概有两方的存储空间。
唔,太小,根本就装不下香樟树。不过,用来装杂物之类的,可以装很多了。而且还可以掩护空间!想到这里,沐婉儿不由双眼发亮,甭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快去换衣服罢。”张师叔翻了个白眼:可怜的修真小菜鸟,得个破储物袋也高兴成这样!
“是。”沐婉儿抱着道袍,一溜烟儿的跑到潭边的两块巨石后面,将道袍直接套在身上。
唔,有点儿肥大。袍子能再装下半个她,袍脚几乎要擦着地了。
略一思索,她又从已经撕坏的那件中衣上撕下一条寸宽的布条来,当成腰带系在腰间,再和张师叔一样,将储物袋系在腰带上。先前的青绸包袱和还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全一古脑儿的塞在储物袋里。最后,她解下头发,重新在头顶挽了一个道髻。站在水边,俯身一看:哈,雄雌莫辨,好一个清秀的小道童!
她出来之后,张师叔见了,也很是满意:原本是有七分象小子,这下看上去就分明是个六七岁的小子了。
“以后,你就这般打扮,便于行事。”心思一转,张师叔特意嘱咐了一句。凡人界不比修真界,他一个大老爷们带着一个小丫头,凡人见了,难免会有诸多猜忌,平白的增添一些麻烦。这也是他当初不选官道,而改走小道的原因之一。
呃,当然另外一个原因是,他身上没有凡人界通用的银钱。劫了那散修,这个问题目前已解决。
“从这里翻过五个山头,就能上官道。沿官道再走上三十来里,便到了陈关渡。陈关渡是进入平南府的门户之地。那里三水相汇,南来北往,甚是繁荣发达。我刚才去看过了,东城有一间三水观。道观挺大的,香火旺盛,充满正气,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我先把你安置在那观里。最多十日,我定能寻了那洞府回来接你。”他刚刚晋级,沐婉儿也是如此。如今,他有钱了,原本是打算带沐婉儿去陈关渡暂作休整,巩固修为的。不过,思来想去,他实在按捺不住一颗寻宝的心。
“是,婉儿全听师叔的。”沐婉儿点头应下。她才炼气二层的修为,连神识都还不能外放,探险寻宝之类的事,真心不适合去。
张师叔瞅着她身上的道袍,略一沉呤,又说道:“婉儿,我们在凡人界行走,你这名字不妨改一改。毕竟女子身份会有诸多不便。”当然,简单的女扮男装,在修真界那叫掩耳盗铃,除非有能遮掩的法宝。不过,以沐婉儿现在的年纪,在凡人界倒是足以混淆阴阳,掩人耳目。
沐婉儿仰着小脑袋,用询问的眼神瞅着张师叔。
果然,张师叔接着说道:“你暂且叫沐晚。朝闻道,夕可死也。只要一心向道,努力修行,从未晚也。以后,我改称你为‘小晚’,如何?”
沐晚!这名字不错,可男可女,挺中性的。沐婉儿芯子里又不是真正的六龄童,当然非常清楚世间对待女子是何等的苛刻。其实刚刚换上这件男袍的时候,她已经打算好了:以后就以男童身份示于人前——她身量尚小,双耳也未得及打耳洞,这般穿戴打扮起来,看上去就是一个清瘦的小男孩。
张师叔的这条建议算是提到心坎里去了。当即,沐晚仰着脸,星星眼的使劲点头:“是,小晚谢师叔赐名。以后小晚就改名为沐晚了。”心中暗道,新的名字,标志着一个全新的开始。沐晚,记住,你不再是闺中娇客,而是一名“朝闻道,夕可死”的炼气士!
就在这时,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树林里掀起阵阵尘土。
两人闻声看去,原来是掉光了叶子的古香樟树从根部折断,轰然倒地。一人合抱的断面中心现出偌大的一个空洞,黑黝黝的,一眼看不到当头。它果然是空心,死透了。
这样的朽木,香香肯定不需要!沐晚收回目光,没有吭声。
“走,我们去陈关渡。”嘴角微微翘起,张师叔又象往常一样,一甩袍袖,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
今天的拉练开始了!沐晚吸一口气,拔腿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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