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忙将一行人拦下，道：“不必带这些人过来了，直接送到睿王府便是。”

那几个侍卫认出了洛裴言，行礼，不过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

道：“这……霍将军这边可如何交代？”

洛裴言道：“无妨，本王做主，他总不会怪罪到你们头上。”

好家伙，没想到洛裴言这厮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直接溜号。

霍将军得罪不起，睿王殿下更得罪不起。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好好歹得了洛裴言的保证，也不敢多言，于是便带着一行人正准备离开。

紧闭的霍府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冲出一人，高声道：“且慢——”

正是霍四究。

景玖颇有些吃了一惊，她印象里本以为这人是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将军，是属于脱衣有肉，但穿衣显瘦的那种，没想到从霍府里冲出来的这个，完全就是兄贵类型啊！

这霍四究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很是魁梧，脸上线条分明，五官深邃，是属于很英气硬朗的那种长相，总之看上去就很男人（和洛裴言这种长了一比小白脸还好看的漂亮脸蛋的男人完全不是一种类型）。

他三两步冲过来，简简单单向洛裴言行了一礼，出声质问道：“敢问王爷，这是几个意思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把我的人都弄走？”

洛裴言面上有一种被抓包的微妙之感，还有些不自在，不过仍是强作镇定：“霍老弟，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不过霍四究显然不吃这一套，洛裴言打了什么主意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当下便指着自家大门，道：“王爷，你看看我这么大的府邸，一个做事的人都没有，什么事情不是我亲力亲为，连个处理此等杂事的管家都没有，今日好不容易承蒙圣上恩眷，你还要把些人都拐到你府上去，你好意思啊？”

洛裴言确实非常好意思，很是坦然回道：“你这府里里里外外也就你一个人住，却非得要这么多人伺候你一个，你当真是好意思？”

景玖：“……”

这就突然……吵起来啦？

看的出来这俩人关系应当还算不错，不过夺笋呐，这山上的笋都被你俩摘完了。

霍四究双手抱臂，傲然道：“管得着吗你，待本将军明日便娶上十个八个美娇娥回来坐镇府上，身娇体弱的，自然要有人贴身侍候着。哪像你，你这个不近女色、不懂怜香惜玉的主，你这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洛裴言道：“慎言啊！”

他和景玖并排站在一起，一只臂膀抱着给景玖买的一堆鞋子，空出来的那条胳膊大剌剌的便落在了她肩膀上。

简直就像是一只竖起了尾巴的大花狐狸，正在得意洋洋的显摆似的。

霍四究这才注意到景玖：“这位是？”

洛裴言笑道：“本王的王妃，你的嫂子。”

霍四究抬眼，目光短暂的在景玖面上停留了一刻，接着躬身行礼，道：“见过睿王妃。”

他自然知道洛裴言是有一位正妃的，原先听传闻里说，是位王妃要死要活、死皮赖脸非要嫁过来，印象里是个软趴趴的，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女人，今日一见，倒好似和传闻中另有出入。

景玖笑着还了一礼：“霍将军之名，早已经如雷贯耳。”

洛裴言抬了抬下巴，道：“前几日你那个小弟在街上纵马，差点儿伤了人，若非我家王妃医术高明出手相救，你那弟弟早就酿出祸端来了。今日只不过是找你要几个下人罢了，你怎得还磨磨唧唧的？”

霍四究闻言，连忙道谢。他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也对那个兄弟头疼得很，道：“那小子闯了祸，当日我就已经将他吊起来打了一顿了……霍某人欠王妃一个人情，王妃想要几个下人又算得了什么？”

他大手一挥，示意之前那些侍卫把人都送到睿王府去。

景玖连忙拦下来，满头黑线，人家这府上空荡荡的，一个做事的也没有，她怎么好意思把人都要走，当即表示自己挑上几个就行。

被罚没下来的官奴浩浩荡荡一群人，其中有好些还未成年男女，甚至还有几个半大不大的孩童，景玖尽数全要。

其实这些人就算是带回府里干活，也都起不了什么用处，而且景玖觉得有点儿像是在压榨童工，她觉得怪磕碜的，心里头过意不去。

她想的是等过些日子，她的生意做起来了，就让这些孩子去跟着学习做事。他们年纪都不大，学东西快，而且没有成年人的一些怀习惯，再加上都是罚没下来，想来以前都读过书，应当都会断文识字了，到时候上手也方便，不用从头教起。

把这些人都安置完了以后，三人便相约去城内吃饭。

霍四究故意磕碜洛裴言，暗地里嘲笑他抱了一手的鞋：“之前我提起那家店的时候，是谁说那都是姑娘家的玩意儿，对此不屑一顾来着？”

洛裴言猛男脸红：“管得着吗你？”

霍四究立刻放声大笑，狠狠他嘲笑了一通。

景玖实在是没想到，这人长得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模样，实际上这性格怎么说呢……怪二的？

而且这人在和人聊起来之后，立刻就撒丫子放飞自我，既没有酸书生的迂腐，也没有习武人的莽撞。最关键的是，他竟然对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知道哪里有最好吃的馆子，也知道在哪家赌坊玩钱最能坑人。

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和景玖很快混的熟了，甚至连这京城里那家妓馆最有名气，都对景玖如实相告：“小嫂子，我同你说这些，是因为咱们交情到这儿了，我乐意同你讲这些，可绝不是方便你去捉奸的。毕竟咱们睿王嘛，想必你心里要比我清楚的多了，那在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这一点上可是没的说的，说实话，我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出家了，就是为了以后惊艳我们所有人……咳，有时候我也挺担心自己的，毕竟咱绰号‘军营一枝花’这可不是白叫的，不过今日一见你，我的这些担心就全没啦！”

景玖：“受教受教。”

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过于直白，还是说实在是有些憨了……

洛裴言脸色简直比墨还黑，眼瞧着这两人聊到一块儿去了，相谈甚欢，就差勾肩搭背的开启好哥们儿模式了，他只能是化悲愤为食欲。

三个人都喝了一些酒，谈不上豪饮，只能算是助兴。洛裴言和景玖两人都神色如常，霍四究却略微有些上脸。

他忽然一把抓住景玖的手，洛裴言睁大眼睛，正待发作，然后他自个儿的手也被霍四究揣到怀里，洛裴言的眼睛顿时睁得更大了。

他把两人的手相叠到一块，情真真意切切，很是感叹：“好啊，好啊，小嫂子，你是一个仗义之人，那日若不是你，我家兄弟就杀人了……杀人的感觉可不太好哇……你这样的善人，就得和我这孤家寡人的兄弟长长久久，不然他以后要变和尚的……”

景玖：“……”

洛裴言：“……”不愧是好兄弟？

嘶，这厮怎么两杯就倒？难搞哦！

霍四究这个人吧，五大三粗的汉子，看上去就好像是惯常在风月场里走动的样子，没想到意外的一喝就醉，酒量实在是差的厉害。

唔……或许但也不能说是“意外”，因为洛裴言看上去明显就是心知肚明，或者说他甚至还有几分是故意为之的意思。

两个人都是军营里生死过命的兄弟，往常免不了一起喝过酒，洛裴言必然知道霍四究不胜酒力。

他付了钱，打了一个响指招来暗卫，让人送霍四究回府。这一套动作下来流畅无比，一看就是常做过不少次。

“你是故意把人家给灌醉的吧？”景玖调侃他，道：“怎么着，想单独和我在一起？”

她这话中调笑意味十足，本来也没想着洛裴言会正经回答。

洛裴言愣了，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只是见天寒地冻，喝杯烈酒可以暖暖身子，这怎么好心还被当做驴肝肺了呢？”

倒真像是被人误会之后的委屈样子。

要不是他之后极兴奋的让老板又烫了一壶酒，景玖当真就信了他的鬼话。

二人出了酒馆，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一辆豪华大马车，墨川手上持着一条马鞭，笑嘻嘻的立在一旁，显然是早就接到了命令。

景玖奇道：“这是要做什么，不回王府吗。”

洛裴言但笑不语，他已经率先跳上马车，伸手搀扶景玖。

马车之内垫了雪白厚实的兽皮毯子，摆放精致，不管是休闲娱乐的棋盘茶桌，还是当零嘴的糕点吃食等等，无一不缺，桌子上还颇为风雅的焚了香，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那车子中间烧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火炉，炉子下边是一个青铜的炭盆，是用来接碳灰的。马车里面极暖和，一个密不透风的帘子放下来，更是严严实实的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让人顿生一股暖洋洋的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