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景玖道：“不知道公公可否向柳太妃代为通传一声，或者让本王妃去殿内候着吧？”

那老太监脸色一变，眉眼间像是结了霜似的，凉凉开口道：“杂家都说了，太妃娘娘正在安寝，谁也不能进去扰了她老人家的清梦。杂家说了要在殿外跪候，你就得跪候。怎么，是不懂宫里的规矩啊？”

绿韵忽然上前一步，娇小的身子护着景玖，脆生生的斥道：“大胆！我们王妃可是睿王正妃，你这老奴怎么和睿王妃说话的！”

这老太监显然是知道她身份的，不光知道她是睿王妃，还知道她说西疆来的。说话间明里暗里都在指责她一个穷乡僻壤间出来的，不懂宫里的规矩。

事实上，长林景氏虽然地处西疆，可家中世代都是名门望族。什么体统，什么规矩，那个早亡的景九样样都能做的完美无缺。

至于她现在……她景玖从来都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被束缚的人。且退一万步来讲，她今日来目的，可不是为了让这群人来给她立规矩的。

景玖目光微冷，不动声色的将绿韵拉回来，再抬眼时，面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乖顺懂事，甚至还带着几分谦卑的恭敬。

她乖巧点了点头，道：“公公说的是，听柳妹妹说，太妃娘娘这几日一直贵体欠安，眼下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生觉，我们做小辈的若再去打扰，那就太不孝顺了。”

她给绿韵递了一个颜色，给小丫头气的直翻白眼，很是不情不愿，但仍是磨磨蹭蹭的上前，递给那老太监一只锦囊袋子。

“我这婢子不懂事，说了胡话，公公莫要同她计较……一点儿小东西，不成意思，天寒地冻，请安撷宫里的各位喝杯热茶。”

老太监掂了掂那袋子，里头沉甸甸的，分量不轻。他斜着眼睛，看景玖拉着自己的婢女一起乖顺的跪在雪地上，那张皱巴巴的老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

这睿王妃软里软气，好似一个脓包，轻易就能拿捏，太妃娘娘实在是不必将她放在眼里。

外头风冷冻人，他可不愿意陪在这里。老太监一招手，带着一众宫人都回了暖房，只留下景玖和绿韵两个人，也不知道要在这冰天雪地里头跪上多久。

柳太妃可以不出门相见，她总不能直接闯进去，景玖思量着。

虽说现在这个情况，勉勉强强倒也算她计划中的一环吧，可眼下这样，确实不是个办法，在这种地方跪的时间长了，膝盖肯定要受不了的。

得想个办法激柳太妃出来才是……

“王妃，王妃。”绿韵忽然拉了拉她的衣服，轻声叫道。

她在衣服里翻了翻，竟然递过来一对厚实的皮护膝过来。

“这是出门前，王爷让奴婢备下的，柳太妃果然没安好心，王爷真是料事如神。”

洛裴言倒是心思细腻，景玖这样想，她挑了挑眉，道：“你自己这样跪着也受不了的，还是你先用着吧。”

小丫头得意的笑了笑，露出一点儿虎牙，扬眉道：“王妃放心吧，奴婢还有一双的。”

绿韵这丫头鬼精灵的，确实也不太用她操心。

安撷宫的宫人已经全都进了暖房，这里没人看管，景玖和绿韵动作迅把护膝套上。

这护膝是兽皮，厚实且防水性很好，起了大作用了。

只是那柳太妃只让她们在外面跪着，倒也没说自个儿什么时候能“睡醒”，这摆明了是在晾着她。

如此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也实在不是个办法。

冷风刮的跟刀子似的，景玖脸上很快变得红通通一片，她用力在脸上搓了搓，垂首思量片刻，吩咐道：“这样跪下去，我可能会撑不住，一会儿我要是晕过去了，你就这样……”

绿韵小姑娘满脸的担忧，用力的点了点头。

……

白雪皑皑，北风凛冽，景玖眼睫上已经覆了厚厚的一层霜。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消瘦的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最后看见的事绿韵惊慌失措的一张脸，紧接着重重栽倒在地上，彻底不省人事。

“啊啊啊——”

绿韵惊声尖叫起来：“来人啊，我家王妃晕过去了……”

嘈杂的人声渐行渐近，凌乱脚步声围在景玖身旁，有人急促道：“快去请御医！”

七八双手连忙扶起了景玖，将她移到了殿内的暖房。

绿韵带着哭腔尖声叫道：“快来人去请我家王爷！”

她喊的着急，但是却没有人搭理她，所有人都做出一幅忙碌的样子。开玩笑，这个时候去请睿王，岂非是自找麻烦？

御医很快来了，开了方子，又熬了暖身的参汤，吩咐人给景玖喂下。

良久，景玖这才悠悠转醒，绿韵捧着她的手喜极而泣。

她苏醒的消息跟快传出去，门外一个太监扯着嗓子叫道：“太妃娘娘到——”

柳太妃亲自前来，她保养的极好，年近半百，也仍然是风姿绰约，眉眼之间的神色和柳如烟颇有些相似，却比她贵气了不少。

景玖有气无力的虚弱道：“见过太妃娘娘，恕妾身不能起身相迎接。”

“罢了吧……”

柳太妃没好气的弹了弹朱红的指甲，不冷不热道：“睿王妃这身子倒当真是孱弱的紧，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在来本宫这里的时候晕过去了，说出去倒好像是本宫欺负了你似的。”

景玖“唔”了一声，也不作答，不过这样子看上去倒好像是默认了一样。

她裹着被子半躺在床上，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绿韵细心的替她掖着被角。

那柳太妃看她这幅舒舒服服的样子，心中也直道晦气。本来是因为侄子侄女的事情，想要给她一点儿教训，谁知道就让她跪了那么点儿功夫，到现在还得安排人在自己的宫殿里舒舒服服的伺候着她。

景玖惬意的啜了一口茶，她面色仍是苍白的很，但心情却像是非常不错。柳太妃同她说话，她也不接，只是时不时的看一眼门外，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这幅样子在柳太妃看起来，简直是十二分的目中无人。

她气的一口银牙紧咬，此刻也没心情再同景玖周旋，不耐烦的下了逐客令，道：“这后宫里毕竟不如自己府上住的舒服，睿王妃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景玖微笑道：“不急。”

不急？你还赖上我了不是？

柳太妃脑壳发晕，竟脱口而出，道：“那你究竟想什么时候……”

她话音忽然戛然而止，门外传来宫人急切的阻拦声：“王爷，王爷，您不能进去，容奴婢通报一声……”

景玖这才平时放下茶杯，她面上笑容更是灿烂，道：“现在就正是时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