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们争论的焦点在于:他到底是萨满还是术士?
肯恩治疗马匹的手段极为高明,任何魔力的波纹都没有,但实打实地恢复了伤口,速度和疗效都是顶尖的。
“听说他是这个部落的战旌?”
如此年轻,又是南方血统,竟然能成为北境部落的战旌,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麦格掀开隔板,学者们纷纷噤声。
……
肯恩骑着霏狼王行在队伍前端。
他仰头看了眼昏暗的天空,云层不知什么时候加重了,雪花正簌簌地往下落。
“先生,有个女学者找你。”
“问过什么事情吗?”他语气平淡,甚至没有回头。“如果是无理取闹,就当没听见。”
奎玛摇摇头,驱狼上前,递过一个丝绸袋子,又退后两步。
肯恩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紫绀色矿石。
材料:弥锵矿】
品质:珍品】
产自南疆诸国的罕见材料,王国战略物资,少量流通于黑市,学者和名匠们也会持有。】
“让她来前面找我。”
“额。”
奎玛看了看外面的风雪,心想战旌对异性好像不太体贴,他没反驳,回去跟女学者转述了原话。
麦格并不介意,她撩开碎发,跳上了狼背。
奎玛就比较青涩了。
北境偏僻地方的穷小伙,在王国都城女性面前感到自惭形秽。
他下地步行,拍拍自己的坐骑。
霏狼几步小跑,就来到了队伍前方。
“呼,“麦格嘴里吐雾,牙关冻得发颤,“看来您识货。”
肯恩侧过头,表情还是不见喜悲,他冷漠的原因很简单——这群人和流民同行,境地却天差地别,从情感上感到失望。
他愿意搭话,是因为这个叫麦格·列尔波塔】的女人并不矫情。
“你怎么不带那把餐刀了?”
“呼您,您说过不会伤害我们。”她在风雪里回话。“再说,您本来,就,随时能夺走它。”
肯恩举起丝绸袋子,让对方表明来意。
“您比那些劫掠者要有见识,这个东西还挺贵重的,我希望用它来让您帮个忙。”
“什么事?”
“救人。”
任务:凭手艺活命】
进度:不限时】
诺林图书馆的首席工程师被绑架,现在生死未卜,她的学生麦格请求你救回他。】
肯恩本不想再节外生枝,但备注让他陷入犹豫。
每个任务都会带来些新东西,从结局来看,暂时都对自己有利,但这种命运般的安排让他感到不安。
麦格手指冰凉,她看见这位年轻的战旌蹙起眉头。
劫掠者袭击他们以后,原本要派人去诺林国王的军帐要赎金,后来蛇头找到机会才夺了两辆马车逃出来。
她的同伴们,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坦然里……
谁也没提过那些没逃出来的人。
如果自己也不争取,等回到诺林,王上会亲自书写悼词,学院再象征性地举行默哀,自己的老师也就永远的去世了。
麦格陷入沉默,身旁突然传来问话声。
“你怎么确定,他没被杀掉?”
语气还是那样平淡,却让她升起一股希望。
“不会的,劫掠者有求于他,不会随便动手的。”
麦格头顶雪花,说自己的老师在古代建筑和城防事业上浸淫多年,这也是为什么王国会排遣他前往红枫高地的原因。
劫掠者在山地间有处藏身地。
他们听蛇头说了这个老头的本事,就胁迫他替自己的窝点做规划,到时候就不用再担心部落清算或者军队征伐了。
听到这,肯恩突然来了兴趣。
桑顿卡亚的防御工事形同虚设,它急需一份有远见的改造方案。
“老师被单独带走,所以没跟上我们,说起来,逃亡的路线还是老师悄悄指导的。”
“但只有你,跟我提起这件事。”
肯恩用尖刻的话语在试探她:“看来,你的同伴们忘恩负义,但你,麦克·列尔波塔,好像更高尚些。”
“人性并不高尚。”
女学者没有被揭穿的愠怒,也没有顺势表现出自满,她说道:“我既会自私,也会取悦自己的良知。”
交流到此结束。
狼骑副手举起火把。
车队拐进平坦的河谷里,游刃者靠前探路,寻找能够临时扎营的地方。
肯恩只打算带奎玛和两个游刃者前去,从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对方数量不多,属于小本买卖,如果只是救人的话,不需要太大的动作。
再说,车队也需要看守。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部队数量太少,回头要想办法继续扩招。
他注意到一件事。
搭建临时营地的时候,有流民向麦格致意,在一群学者当中,只有她的人缘很好。
从旁听来的信息来看:她似乎经常分发食物,在蛇头仍活着的时候,就帮助过不少流民。
这让肯恩有些改观,自己的尖酸态度,似乎对她不太公平,但对方也不曾反驳过……
嗯,印象又加了几分。
此时,麦格正坐在车辕边烤火。
她也在细观察肯恩这帮人,他们没有北境部落的野蛮,相反,在纪律和执行力方面,有南疆诸国的味道。
麦格曾在帝国书库里读过一段注解。
强大的队伍都有特异性,或重视荣誉,或不择手段,或善良正派,或嗜血好杀……
而这,很大程度上是受指挥者的影响。
肯恩是个很有领导力的人,至少从下属的言行来看是这样。
巡逻的狼骑手提醒麦格休息。
在帕洛图斯比的野外,任何一点体力都是弥足珍贵的,他们必须做好随时能够逃命的准备。
夜深人静,雪花落得很大。
麦格半睡半醒之间,听见了车厢外的动静,应该是营救老师的队伍正式出发了。
她翻过身,开始好奇。
“肯恩·布维尔,你,到底是谁?”
……
同一片夜幕。
霜雪落进了位于碎布山口】的木屋。
冰锥悬在兽皮屋檐下,寒气被屋内的炉火给隔绝在外,水滴落在窗沿上,搅得人心烦乱。
书桌前方,学徒第六次放下羽毛笔。
他欲哭无泪,根本无心完成作图,脑子里全是那两辆马车离去时的场景,心里充满不甘。
“哎,我俩怎么还在这儿!”
没有人回应,半晌,身后竟然还传来哼唱声。
“老师,现在不是您练习和弦的时候,想想这是哪儿,狼窝啊,我们还落着难呢!”
哎——
“让屋外的先生进来添柴,这么潮湿,墨水都要晕开了。”满地图纸之中,有位长者取下金丝眼镜。“孩子,我们是靠手艺活命的,要牢牢记住这点。”
他须发皆白,笑容和煦,体态有些发福,透着一股平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