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用药泡过的兽皮,穿过战斧的尾戟空洞,把它整个握柄紧紧缠绕起来,既是隐藏铭文,也是方便挥舞。
北境常见的做法。
对于杜瓦部落来说,昨夜很难有人睡着,天没亮就已经谣言满天飞。
“瞒不住,就算我能让学徒闭嘴也不够,有太多人看见你进来了,迟早会怀疑到你身上。”
“没关系。”
马伦古叹口气,俯身查看阿瑟,让他继续睡在炉灰里,皱眉说道:“稳定了,恢复伤口需要时间。”
肯恩转过来,在旁边蹲下,经验值灌注进去。
阿瑟烧焦的表壳开始脱落,健康的皮肤正在不断扩大边界,但已经回不去原来的麦色,变得像是冻土稀释后的泥浆。
“如何?”
他问。
马伦古神情复杂地再次检查,他确定,阿瑟随时都会苏醒,所以两人的目光又聚集到沃契尔身上。
“他会怎样?”
“不乐观。”马伦古站定后咕哝两句,像是祈福,又像是默哀。“各种意义上,他都毁了。”
沃契尔原本还算结实的身体,此时只剩下干瘪的皮囊包裹住骨架。
银发失去光泽,皮肤发皱拧巴。
他无法催动秘术,做不成修补匠或者炼铸师,也没有力量去继续握持铁锤,病痛和衰弱将如同梦魇般折磨着他时日无多的人生。
“拜托您照顾他们吧,如果阿瑟醒来以后想要留下,请告诉他我已经同意了,毕竟,这些事情过去,好处却都落进我手里,不管怎样,已经没有资格要求他做出选择。”
肯恩摘下钢剑,插进缝隙里。
备注经常会弹出些古训,帕洛图斯比有很多具有仪式感的传统,这种替换,可以理解为器物间的传承。
他终于收拾完毕,穿戴起新的装备。
这里是杜瓦部落最著名的铁匠工坊,一件黑岩莽皮缝制的背扣,还是拿得出手的。
交汇处用精美的铜雕做了装饰。
肯恩发现这把战斧几乎不会磨损,一柄传说级别的武器,可以在战斗中获得温养,这倒是方便至极。
他也问过马伦古。
但很可惜,即便是,和神器还是有差距的,传说之上,还有更加难以理解的层次。
肯恩用右臂拎着战斧,感受它的重量,任其自然下垂。
皮革护具连到他的腰际,几颗兽牙垂落,艾伯特战甲在奔波和战斗中留下划痕,被秘油擦拭保养过后,简约之中又带有力量美。
马伦古感觉:
初次见面的时候,肯恩是南疆骑士的形象,经过替换,慢慢有了北境勇者的味道,现在的装束和配备,才更匹配他“战旌”的身份!
“你还没说呢,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外面可热闹得很啊。”
“其实谁都不知道,具体锻造出了什么武器,您只要闭口不言,再不经意间透露点什么,大家的注意力会聚焦于大部落,我做事低调些,等好奇心过去,百物架的情报网再派上点用场”
斯蒂芬能猜到武器落在自己手上。
血裔喜欢掌握重要信息,他视肯恩为同类,在控制欲和玩味心理的驱动下,会去误导那些试图套取信息的家伙。
渡鸦和环颈巨鹰掠过峡谷。
“只要一天。”
他收回视线,转身说道:“明早我就会带队离开,水越浑浊,我越安全。”
两人又交代些其它事情,然后就此互相告别,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相见了。
马伦古是巨裔。
他宽阔结实的双肩一边一个,扛起阿瑟和沃契尔阔步离开。
肯恩等脚步声离去,低头深呼吸,两只手握紧战斧,似乎在勾动魔力。
晨昏自带技能。
从备注的介绍来看,似乎是某种移动手段?
希望能奏效。
肯恩握紧柄上的皮革,肌肉被引导,无师自通地以某个角度将武器举高。
他心底的霜花开始溶解。
魔力的风暴顷刻间穿过,的铭文亮起,微芒像湍急的溪流涌入斧面。
肯恩刻意让每个过程都足够缓慢,以便能够更清晰地体会这种力量。
恍惚之间,灰色视界自动展开,而且范围比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马伦古步出峡谷的背影,他肩膀上伤者的喘息,落石,飞灰
每缕光,每寸影,咫尺可达。
霜花的晶瓣消逝如沙,瞬间被抽干三分之一,即便通过手套降低耗能,这个技能所需要的魔力还是太多了。
肯恩预感到力量即将失控。
他吸了口气,声音和感官被剥离,和浸入内心世界时有些类似,转瞬之间就闪跃到了崖壁顶端。
阳光笼罩天地。
被掀起的寒风吹拂下方的碎土,焦黑坚固的科匹岩裸露在外。
肯恩滞空,保持着举起斧头的动作。
他发现此时手臂涌起一股强悍至极的力量,角度和距离相当完美,如同弓弩手蓄满了弦,每一丝理智都在怂恿自己
砍下去!
深灰色的战斧斩向地面!
科匹岩是令所有采石匠头疼的东西。
它是群山的甲胄,冻土的城墙,寻常武器蹭上去,轻则卷刃,重则崩断,只有经年累月的朔风才能将其慢慢磨损掉。
肯恩双臂微顿。
战斧竟然将巨石破开,很干脆地扩出通路,连带着三分之一的握柄都陷了进去。
簌!
他拔出来,喘息阵阵,自己还不能完全驾驭。
空气中传来嘹亮的哨音。
峡谷之上坑坑洼洼,到处都能藏人,远处的密林长在悬崖边,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谁会等在这种崎岖荒僻的地方?
肯恩感觉到压力,他握紧战斧转过身体,仔细打量来客。
对方没有遮掩身形,大大方方地翘脚坐在巨石顶部,昂贵的兜帽外套拢住双肩,衣着可谓优雅华贵至极。
女人,南疆诸国的面孔,戴着单边耳饰。
她手里衔着一支燃烧过半的烟,露出的五指纤长白皙。
她嘴角带着笑意,似乎早就等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