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屏障里布满了堡垒,军城军寨修建到哪里,擅长耕种的汉民族便将农耕文明再次播撒到哪里,以屯田蚕食的方式,逐步夺回并巩固在关外失去的土地。
除了宁远锦州之外,在这条狭长的走廊里还有松山杏山等较小规模的军城。
并且,因为黄重真争分夺秒的建议,大小凌河以及左右屯卫的防线,虽未加紧修筑,但是蔡家楼台等堡垒形式的防御点,却在众少年谍战后金之前,便开始构筑了。
这样的一道防线,无异于铜浇铁铸,确实能让后金难越雷池半步,甚至令其望而生畏。想要从此处突破入关,非付出极大的代价不可。
以后金的人口规模,单凭从白山黑水间去抓些野人来充军,是绝对禁不起消耗的。一旦消耗过甚,其锐利的锋芒必定会渐钝,国力也会渐衰。
届时,大明便有了全面反击,夺回全辽的机会与希望。
这便是袁崇焕的战略初衷,是对孙承宗构筑关宁防线以拒后金,这一军事策略的继承和发扬。
然而大家也都知道,从关外通往关内的道路,绝对不止一条。
长城九边,关隘众多,山海嘉峪娘子关,喜峰古北与大安口,大大小小,不一而足,但不可否认,每一道关隘都代表着,至少有一条道路可供关内关外通行。
可是……山海关乃是距离后金最近,也是最为熟悉的一道雄关呐,对于大明的意义也十分重大。一旦占据,便可居高临下,俯瞰中原,威胁京师。
而其余的关口,哪怕是如昔日的蒙古那样暂时突破了,也不可能长期占据,终究还是要在大明军队的轮番攻势下,退回关外的。
并且,自从蒙古日渐衰落之后,那些道路许久都未曾有大队人马通行,荒废日久,早已极难通行,找不找得到都还两说呢。
最重要的是,那些道路都在蒙古族的领地之内,这几年虽然日渐衰微,可是草原黄金家族的余威尚存,后金虽然日渐崛起,却敢主动挑衅么?
故,攻略辽西走廊并,且最终抵扣山海关,实在是公认的后金最好选择。
以黄台吉的狡诈,会舍近求远?以黄台吉的算计,会不考虑到这种种因素?
开玩笑!女真人绕道入关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怎么会可能发生?黑夜给了你两排洁白的牙齿,可不是让你用来扯犊子的。
但是……如果、万一,是真的呢?
黄台吉如果比他用十三副祖传破烂铠甲起兵的父汗,还楞呢?
自从蒙古黄金家族的余威逐渐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后,喜峰大安古北口这些关隘便久无战事,本就防备松弛,猝不及防之下,能抵挡住后金铁骑以及披甲奴的突袭么?
届时,野蛮的脚步踏过文明,文华璀璨的大明山河支离破碎,躲在皇城内的皇帝固然惊恐,平日里满腹经纶诗书礼仪的衣冠禽兽们狼奔豕突,最可怜的还是耕牛一样在地里劳作的中原百姓,将会惨遭荼毒。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这样的场景若是出现在梦中,都能瞬间将人惊醒,若是但凡是有一丝可能真的会发生,如何能令人不惊恐?
毕竟,放眼整个大明,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关宁军里的士兵,更加了解后金女真军的野蛮与可怕。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虽然是个笑话,但辽东的汉民,却真的快要被蛮兽一般的女真人杀光了,便是苟活下来的,也时时受着奴役,哪怕是像范文程那样甘心为奴的狗。
四人越想越可怕,吴三桂沉声道:“那还等什么?快冲杀回去告诉大帅啊!只要有一个人……”
“三桂!”祖大乐沉声将他呵斥。
“好吧,阿真,你来决定该怎么办吧。”
黄重真缓缓说道:“西行进入蒙古,再折道向南,抵达长城,不论从哪一个关口进入关内都行,只要能给守军以及朝廷一个警醒,我们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可是……我们不认识路啊!哎,我就说不要把那些木筏摧毁,不然还可以顺流而下的……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吴三桂不耐烦地挥挥手。
黄重真却耐心地解释道:“秋季河水枯竭,顺溜而下的速度不一定比得上战马。而河水一旦湍急,便又充满了变数。所以若非万不得已,此计实不可取。
小桂子,你要记住,其实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兄弟一场,我不希望你成为那条道路上的先河。”
大家早就习惯了黄重真对吴三桂有意无意的针对,或者说谆谆教诲,虽不明其意,但总觉得他那少年老成的话语之中,蕴含着某种恨铁不成钢的含义。
可惜这高傲的少爷从来不当一回事儿,仍旧我行我素。这一次同样是撇了撇嘴,翻翻白眼,便对如此忠告,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黄重真暗暗一叹,便又吩咐道:“叫大家把战马的蹄子都裹上步,再套上马嘴。再给老子拿二十个火药包过来,若他真敢用火攻,我便让他知晓,谁才是玩火的专家。”
大家对黄重真时不时蹦出来的新鲜名词,早就见怪不怪了,闻言便依言行动起来。
这支队伍里真正属于黄重真的,其实也就周吉和大牛两人,哦,还有二狗……
其余少年与其说是朝廷的兵,倒不如说是袁祖吴这三姓的家奴。
尤其是祖吴这两个在关宁根深蒂固的家族,其中的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即便是袁崇焕都剪不断理还乱,行事起来多少有些缚手缚脚。
反倒是黄重真这个小小的守备,就像背后有着一个大大的靠山一般,行事起来毫无顾忌,要求极其严厉,对吴三桂更是呼来喝去。
可说来也奇怪,大家偏偏都对他极为信服,哪怕是吴三桂,表面上虽然不服气,心内却也是羡慕嫉妒恨的。
最重要的,是他的策略确实有着极大的可行性,苦则苦矣,但试问在这个越发不讲理的世道里,哪个当兵的不是苦哈哈?
只要能活命,哪怕是跟着走一遭蒙古,又如何呢?
关宁少年的执行力,那是不用说的,待黄重真用又小又韧的藤条绑上火折子,做了一番简易的牵引装置,以防备后金不用火攻却用战马踏进林子里来。
其余少年也都准备妥当,并偷偷地用砍刀清理出了一条西行的道路来。
亏得外边的后金马匪鼓噪不休,听不见林子里的些许响动,甚至连林中人马在祖大乐的带队,以及黄重真的断后之下,早已悄然离去,都未曾察觉丝毫。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黄重真已带着他的少年兄弟们,在昏沉的黑暗之中,头也不回地偷偷摸出去老远,直到身后远远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轰!
二十个经黄重真制作的火药包,一起轰然作响,那威力真的不是盖的,虽隔着老远,仍令人十分震撼,并隐约有着气浪袭来。
除始作俑者外,其余人都骇然地转身望去,只见遥远的地方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的天幕,半空中似乎还有着一朵像极了蘑菇的云朵,正在逐渐消失。
“这云朵是天神下凡了么?”少年们以为是神迹,都捂着嘴惊骇地呼叫起来。
唯独黄重真知晓,那是威力巨大的热武器,瞬间释放能量的结果。
对于气候已经逐渐变得恶劣的地球来说,对于生存在这个蔚蓝色星球上的一切生灵来说,这其实并非是件好事情。
可是,谁在乎呢?
在所谓的科技日新月异的后世,虽然很多人都意识到地球迟早被破坏,但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自觉地去控制。
能抑制人类亲手制作的这个恶魔的存在,唯更强大的热武器尔。
“我的玉帝爷爷哟,火药包的威力竟恐怖如斯,我们还一个个傻傻地绑着它走了好远好远呢。”惊骇之后,一行少年又是一阵后怕。
“我忧郁的秋树和树叶啊!”
唯有黄重真看着火光映天,想到又会有多少生灵,毁于这场自己一手布置的大火,便心如刀割,忧郁地哀叹一声。
这才转过身去,朝着已逐渐透出一丝亮光的漫漫前路,毅然前行。
“快走!后金马贼很快就会追上来的!快跟着重真走!”祖大乐毕竟年长几岁,官职也高,率先回神,振臂大呼道。
众少年这才惊觉,这一幕的发生,不正代表着黄重真的预判,是完全正确的么?
那么西行进入蒙古领地,再折道向南迈入长城,回到大明,应该也在他的把握之中吧?
一念及此,便连心中不忿的吴三桂,都收拾好心情,屁颠屁颠地跟上黄重真,哪怕是因为道路的崎岖而深一脚浅一脚,也毫无怨言。
大火吞噬了数十个偷偷摸进林子查探的后金“马贼”,看着他们拼命地呼救奔走,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直至燃尽最后一丝生机,与树林一起变作焦炭,再不分彼此。
被黄台吉从沈阳派来的武讷格及其麾下,无不惊骇莫名。
我来自辽东关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