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这场招聘中最不甘心的人,那自然非王贵莫属,于其而言,说是煮熟的鸭子飞走了毫不为过。
自酒坊离开后,不甘心的王贵第一时间去了许府。
在平江城,许府是声名赫赫的存在,尤其是许府的家主许坤元,更是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许家并不是累世富贵那种,三十多年前的许家甚至很穷,揭不开锅那种穷。后来是长大成人的许坤元拿命抵押借高利贷,贩货跟人出海搞海贸,凭借过人的胆魄和能力,一路披荆斩棘,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等几可被称为传奇的许坤元,如何不会被人津津乐道?
许坤元的香火也很旺盛,共有六子三女,长子是原配生的,不过在生下不久后这个可怜的女人就死了。之后许坤元续了弦,生了次子三子和长女,剩下儿女则全是庶出。
其中的次子名叫许石,即抽了江木一鞭子的许老二,其的小妾刘允乃是王贵的表姐,换句话说,王贵该叫许石为表姐夫。
在王贵进入许府后不久,许石的住处便传出摔东西的声音。
王贵又说了一番话后,摔东西的声音更大了。
“……姐夫,我王贵有没有被选上不重要,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脸啊。你想想,她若不给咱答案,而是开始就拒绝,那倒还好说。现在……呵,那种无聊之及的问题,有几人能凭真本事答出来?一个乞丐可能吗?您认为可能吗?
所以我觉得,一定是三娘子存心的,她只给了你答案,却给了那乞丐所有,用一个乞丐来羞辱你戏弄你……”
“贱人!贱人!我跟你没完!”
“夫君,妾身倒有一个主意,咱们从长计议……”
……
没人知道王贵与许石以及刘允商议了什么、决定了什么,江木当然也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以之前所见的许石的嚣张跋扈,有可能不会善罢干休,迁怒自己,所以他提前准备了一些对策。
然而,许石并没有出现。
直到七月二十三,他已“入职”五天,许石仍没有任何动静。
那就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工作是没什么难度的,销售是他的老本行,什么样难缠的客户都见过,如今只是坐店卖卖酒,很是轻松不过。
这个时代,酒是垄断生意。
关于许氏酒坊,这是东家许坤元在三十多年前刚发家时,向官府扑买下这片区域的酿酒售酒权后创办的,算是一个老字号了,其时许忠是别家酒坊的酒匠,后被许坤元这个本家侄子请过来当掌柜,这一当便是三十多年,起初正当壮年的许掌柜已成为现在垂垂老矣的老掌柜。
虽然许瑶曾说过,这次招的伙计是当许忠的接班人培养的,但实际上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总归要先取得人家的信任,再让人品和能力得到认可,最终才有可能走上那条路。
从目前来看,反正许忠对他很满意,已经把铺面这边完全交给他,只在晚上打烊时过来算一下账,把当天收到的钱取走。
生活,终于安定下来了。
只是,这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吗?
当然不是,哪怕将来他真成为许瑶手下的一名掌柜,那也不是他想要的,这些都不过是为了活着罢了。作为一名穿越众,他有自己的向往和追求,比如去结识那些青史留名的大人物,比如用双脚去丈量祖国的大好河山,感受八百年前的风土人情,比如……
再比如,能不能让自己的名字也出现在史书上,成为世世代代敬仰的对象?
可惜没钱,不管你想要干什么,都需要金钱支撑,如果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谈何追求向往?
所以他需要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能够让自己财务自由的钱。
七月二十三的清晨,酒坊才开门不久,这个时间段自然是没什么顾客的,江木正倚在门上,再一次苦苦思索有什么生财之道时,忽然有一道声音传来。
“大哥哥,买报吗?”
是一个衣着破烂,大概十一二岁的少年,怀里抱着一沓纸,看着比A4纸大些、比A3纸小些,上面印满了字。
“啥?”江木挠了挠头,看着站在店门外的少年,困惑道:“买……报?”
他觉得一定是听错了,自己穿越的是南宋朝,又不是民国,哪来走大街卖报的报童?
没想到少年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对,今天刚出的小报,大哥哥要买一份吗?只要十文钱噢。”
“……”
江木震惊了。
南宋朝的报纸?
古代有报纸不稀奇,记得至少在汉朝时就有了,但那是邸报,发行者是朝廷,主要读者是官吏,似这种走街串巷面对普通百姓叫卖的报纸……
好吧,孤陋寡闻了。
见他如此神情,少年抽出一张用力扬了扬,大概是太用力了,鼻孔里甚至泛出了一个鼻涕泡儿。
“大哥哥,你就买一份呗,今天的内容可有意思了,行在那个狗知府赵师睪终于下台啦,你就不想知道他是咋下台的嘛?”
“……”
江木倒是真想买一份尝尝鲜,可手伸入怀中时,却又犯了难。
穷。
许瑶给他预支了三个月共一千五百文工钱,看着数字不少,但实际上并不多。
南宋朝的物价飞涨,好比被称为百价之基的米价,同样的一石米,北宋时大多数情况下只需几百钱,而在现在已经涨到了至少两贯钱,翻了好几倍,他那要维持三个月的一千五百钱会有多窘迫可想而知。
虽然吃住不花钱,就连衣裳也是许家发的“工作服”,但你私人的生活用品总要买吧?贴身的内衣也需要买吧?个人形象需要打理吧?作为一个前乞丐,他缺的东西太多了,几乎是从零开始,导致他这几天,哪怕再精打细算也已经花了一千三,现如今只剩二百钱了,这些是不到万得不已绝不敢再花的,毕竟三个月呢,万一有个急用啥的怎么办?
而且,这么点大的一张纸卖十文钱,也未免太贵了些。
于是他摆了摆手。
报童失望地离去了。
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仍倚在门上的江木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追了上去。
……
“来,我买一份。不过有一个要求,便是你得把这小报的来龙去脉讲给我听。”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