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谈妥后不久,“合同”便签好了。
一笔价值一千万贯的“合同”。
一千万贯啊,若是换算成后世的软妹币,怎么着也得是好几十个亿了。
毫无疑问,这是两世为人的江木到目前所止所做过的最大一笔“生意”,一笔把自己给卖了的“生意”、想都不敢想的“生意”。
世事弄人,人生如戏,来之前的他哪怕想破脑袋,也绝想不出会有这等遭遇。哪怕是现在,他仍觉得不现实,觉得荒唐荒谬离奇。
就像做梦一般。
那个为乞丐打饭的女人,就要成为他老婆了?
那个美到不可方物的女人,就要成为他老婆了?
那个说“小乞儿,你去哪儿呢?”的女人,就要成为他老婆了?
那个还说“没问题啊,管晚饭也行的,要不以后的饭我都管了?”的笑魇如花的女人,就要成为他老婆了?
那个又说不要辜负她的期望,她可以随时让他滚蛋的女人,就要成为他老婆了?
……
好吗?
不好吗?
不重要了,仍是那句话,既然你没有能力更改,所能做的,只能是努力将“不好”变成“好”。
……
“合同”签好后,许坤元很开心地表示,由于他身体的原因,许府的“治婚委员会”将即刻成立并运行,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把必须要走的形式走完,不是必须的则直接省略,免得婚事碰上丧事。
至于江木的未来如何安排,许坤元表示一切都由许瑶做主。
然后江木离开了许府,拒绝了唐管家的马车相送,表示想一个人走一走。
心里很乱。
走着走着,在将今日之事复盘一遍后,他忽然发现,许坤元的话中有BUG。
许坤元的意思是,是因为许瑶的能干,才让他生出招入舍婿的心思。可在花园里时,许坤元又明明说,说许瑶虽是庶女,但从一生下来就养尊处优,所得比嫡子都多,甚至给了许瑶所能给的全部,现在是她报答的时候了。那么这句话是不是很清晰地说明,许坤元对许瑶打小便是另眼相看的?
难道许瑶才出生就展现出让许坤元重视的能力了?
这不扯蛋么!
所以,六个儿子三个女儿呢,你为什么独独对许瑶如此另眼相看?
如果说你真爱极了这个女儿,又怎么可能如此算计她提防她?
他由此觉得,这里好像还有故事,一些真正的、能解释许坤元如此荒唐作为的故事。
所谓因许瑶出色才招入舍婿,只是幌子?
或者说,只是一部分原因?
可惜即使发现疑点,现在的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将来慢慢发掘。
……
……
已是下午。
自上午得到自己被父亲许给江木的消息后,许瑶便躺在躺椅上,如一个活死人般,几个时辰未动分毫。
她将要成为一个乞丐的妻子了……
很悲伤,痛不欲生。
这是人之常情,任谁摆在她的角度上都不好受,毕竟此乃终身,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虽然她早猜到自己只能“娶”而不能嫁;也知父亲的手里一定有人选,且父亲既已苏醒,那么这几天基本上就会有结果;还知这事已是板上钉钉,任谁都无法改变,哪怕现在父亲死了,府里的做法也必定是秘不发丧,选择先将她的婚事办完,从而绕过服丧这一习俗,所以她所有的情绪都没有意义,甚至是在给未来的自己挖坑,但她接受起来仍然非常艰难。
可就算是接受不了,除了折磨自己,她又能如何?
不由地想起招聘那天,她亲口对江木戏谑地说:“没问题啊,管晚饭也行的,要不以后的饭我都管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
做梦也想不到,最后竟要与一个乞丐成亲!
正一会胡思乱想,一会自怨自艾时,婢女灵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娘子,柳白柳公子来了,说要见你。”
几个时辰都没有动弹的许瑶终于移了移身子,然后缓缓坐了起来。
柳白?
她不由想起了过往和昨夜。
如果……
她摇了摇头。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现在和未来。
她想了想,回道:“不见!另外,你告诉他,我以后……”
还未吩咐完,已有一名男子在两位下人的拉扯下闯了进来,且悲愤大嚷。
“瑶瑶,难道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了吗?”
许瑶深吸了口气,只觉得烦燥之及。
因为此人正是柳白。
柳白生得高大英俊,小有才名,家世不比许家差多少,对她还极为痴心,为了她,直到二十岁都未娶妻。在熟悉的人眼里,二人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稍想了想,许瑶站了起来,然后整理了一下乱了的头发,向柳白屈膝行了一礼。
“柳公子,瑶瑶这个称呼,公子日后怕是用不得了。”
“你说什么!”紧握双拳,几似目眦欲裂的柳白走近一步,激动大叫道:“我苦苦追求你三年,为了你拒绝了所有。到头来,不仅见不到你,还连叫一声瑶瑶都不可以?”
许瑶低下头,没有说话。
其实她是应该让柳白死心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虽然她从未对柳白有过那方面感觉,但她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活生生的人,柳白的所作所为一直都看在眼里,如今确实狠不下心说绝情的话刺激他。
也许这便是妇人之仁吧,她知道,但却做不到。
柳白的呼吸很粗重,见她不说话,半晌后便道:“若是他比我出色也就罢了,我认输,心服口服的认输。偏偏那是个乞儿……我只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我,是否心甘情愿与那乞儿成亲?”
许瑶仍旧低着头,仍旧未开口,只是死死咬着唇。
因为仍然无法开口。
说心甘情愿,是违心的;可说心不甘情不愿,又如何开得了口?
此时的她,心乱的果真如那搅成一团的麻线,剪不断理还乱。
柳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好,我知道了!”
说罢其转身离去。
直到柳白离开好一会,许瑶才反应过来。
好什么?
你又知道什么了?
不过虽然有些疑惑,但她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否则怎么着都无法面对,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这种感觉难受之及。
但愿能就此了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