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平江报社”后,江木没有再去找其它小报,而是气呼呼地回去了。
估摸着去了也是自取其辱,所以干脆不去了。
我自己办一个报纸行不行?
本来就打算先打出名声然后自己办的,如今无非是把计划提前。
其实也不算多难,小报这玩意儿又不用办啥手续,大家都是黑户,无非是要投钱以及琐事较多、得花精力运营操心罢了。
回到酒坊的时候已是中午,正等着午饭送来时,来了一个找他的人。
竟然是二虎,跟在叶适身边的二虎。
不过只有二虎,没有叶适。
二虎客气地拱着手,似乎是在憋着笑。“小兄弟,不知现在是否有空?先生令我来请你。”
“啊?请我?”
“对。”二虎终未忍住,笑了出来。“是这样,先生与石老吃饭喝酒,喝着喝着吵起来了,虽然他们每天都要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事相互吹胡子瞪眼,但这次却是因为小兄弟你而吵。吵着吵着,谁也说不服谁的先生与石老共同决定,请你前去一叙。”
“……”
其实这不是什么多好笑的事,但江木想到叶适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去,当然去,叶适喊他,无论手头有什么事,哪怕是天上现在下刀子,也是一定要去的。
应该是与会子钱有关。
于是他换上了自己的伙计“工作服”,因为这才是他在叶适心中的人设。然后想到初次登门,总不好空手,便又拿了几坛叶适喜爱的珍珠泉,向新伙计表示记在我账上。
……
“虎叔啊,与先生吵架的石老是哪位?”
在去见叶适的路上,江木向二虎问道。
“石锵石老啊,东江书院的山长,先生几十年的故交好友,这次来平江府便是寄住在石老家里。小兄弟既是平江人氏,想来听过石老的大名吧?”
江木点了点头。
虽然他来到这个世界还不久,很多人很多事都还不知道,但在平江城很有声望的石锵的大名确实听过。
平江府鼎鼎大名的东江书院便是这个人创办的,很是培养出不少有成就的学生,中举乃至为官一任的都不在少数。
只是这位石山长虽然是有名且桃李满天下的大儒,但脾气却极臭,只要是他看不惯的事情,哪怕天皇老子也是照骂不误,谁的面子都不买,所以又被人在背地里喊臭石头。
在平江城,极少有人敢招惹这块又老又臭的石头,即便是知府,在因事被其指着鼻子怼时,也只能唾面自干。
但脾气臭归臭,却没什么人诋毁他,反而很敬佩。原因是人家一辈子都行事极正且淡薄名利。另外,也不是逮谁就无缘无故怼的,只要你做事合乎理法,他会跟你很客气,所以在平江城,能得到石山长的称赞是一件非常荣幸之事。
比如东江书院,与李灿所在的府学相比,书院的经费来源更加单一,来自于乡坤富商的赞助乃是大头,如此一个专门得罪人的山长,书院本该无以为继才对,可偏偏大伙儿都抢着送钱,送了还生怕人家不收。
话说那话唠高进便是东江书院的学子,那夜吃饭,介绍起时,虽然嘻嘻哈哈的高进在谦虚,但得意之色仍是掩饰不住。
这就像后世的中高考,某人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或是985,哪怕嘴巴里再谦虚,心里也会得意的。
……
石锵家看起来很普通,与城里的中产之家没太大区别——围墙,院子,房子。
在到那大开的院门前时,只见门外的空地上散着一些人,大概十几二十来个的样子,且是以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为主。
“这些都是来拜访先生的。”二虎低声对江木说着。“先生来到平江府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很多学生都打着拜访的名义前来,先生开始都接待了,但几乎每个人都请先生评点文章,甚至还有些见先生评价不错,便问先生能不能向谁谁谁引荐,还有些则执意要向先生拜师。呵,于是先生现在放话谁都不见了。”
江木一边跟着二虎走着,目光一边扫着。
“那这位呢?看着好像……嗯,挺有风采的,非其他人可比啊。”
他说得是一位一袭白衣的男子,二十来岁的模样,负手而立神情冷峻,身后跟着两个小厮。
之所以会主动问,因为此人身材修长面如冠玉,一身装扮一眼便知不是普通人,在人群中太醒目了,说是鹤立鸡群也不为过。
很帅,帅到让人妒嫉。
这样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也需要钻营?
“这个人姓柳,叫柳白。”二虎再次小声介绍着。“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反正听说是平江柳氏的嫡子。前来倒不是拜访,而是请先生去吃所谓接风宴的。但先生不愿去,这柳白便说先生一天不去他便来守一天,直到先生答应为止,否则他无法向家里交代。”
“哦。”
平江柳氏?
好像那平江报的东家便是平江柳氏?
江木既是打量,目光自然一直落在人家身上,恰好他也已走到院门前,那柳白便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触。
江木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柳白第一眼看到他时,神情竟出现了刹那的错愕,之后是复杂,让他无法形容的复杂,但这表情也只是一闪而过,片刻后便恢复如常。
是不是有些奇怪?
如果彼此完全陌生,会是这等反应?
猝不及防之下,人的第一反应往往代表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可他明明不认识这个人。
与前任有啥交集吗?
……
“你就是那江悉驰!”
江木才进屋,便有一道虽然苍老但却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响起,带着些许质疑意味。
抬眼看去,只见是一间陈设颇为简单的屋子。正是饭点,桌上有几个菜,以及酒。两个坐在桌旁的老者,一位便是叶适,此时的叶适脸色红润,大概是喝酒喝的,正乐呵呵地看着他;另一人与叶适差不多年纪,同样面色红润,脸很宽,眉很浓,胡子很硬,似钢针一般。
看起来,此人便是石锵。
只是……江悉驰?
你怎么不喊我江诸禁!
“想来您便是石山长吧?小子江木,见过山长和水心先生。”放下珍珠泉,江木恭敬地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