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派来的,我想试探试探你。”
在江木的不问出结果誓不休的一连追问下,许瑶颤抖着闭上眼睛,违心地承担下这桩她根本不知道、也根本不可能做得出的事。
不承担不行,因为柳白大概率会来,到时怎么办?
虽然她刚才可以不进屋,哪怕是现在,她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否认,然后与灵儿离开,再叫些人,或寻或拦,总之今夜她一定要亲口告诉柳白,以后不允许你再插手我的事了,否则便是仇家。
但事后呢?
江木本就在怀疑她,如此这个幕后之人一直没现身,他便一定不会甘心。等成亲后被他查出柳白,岂不是更加说不清?
家里的某些兄弟,不煽风点火才怪。
那时哪怕你再怎么辩解与柳白没有任何关系,他会信吗?世人信吗?
一个与你没那种关系的男人,会愿意花大代价赶你的丈夫离开你?换成你,你信吗?
她清清白白的,向来行得正坐得直,若是无故背上那等不贞骂名,真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也是她先前骂他愚蠢丢人的缘故,因为既然她得以试探之名承担此事,就得演的像些。
柳白啊柳白,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偏激,你害惨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
江木笑了起来,疯狂笑着,笑到几次弯下了腰。
“你是谁我是谁,也是我配染指的?”
“我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我愚蠢丢人?”
“试探试探我?”
“嗯?试探我?”
“哈哈……”
江木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不,是已经炸了。
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他从石锵家回来后,便在房间休息,后有人指名道姓找他。
竟是要拿钱买他今夜离开!
与叶适石锵畅谈一下午的好心情顿时便没了。
当时他认为,这与之前刺杀的应该是同一人,失手之后不敢再冒然出手,便换个招数。
于是他耐心周旋,希望能把这个幕后黑手引出来,毕竟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自己已经把所有“演技”都发挥出来了。最后那人让一起走,这肯定是不能去的,否则很可能小命不保。可没想到,没多久,许瑶出现了。
竟然是她!
虽然仍是没有买凶杀他的幕后黑手究竟是不是她的直接证据,但今晚之事,已经足够他炸了。
试探?
试你老母!
“行!”笑声渐止后,江木厌恶地看着许瑶,讥讽道:“不是要拿钱买我走的吗,谈价格吧。”
许瑶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抖动着。
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可是还得继续演下去。
“好,多少钱你愿意走?”
江木竖起一个手指头,摇了摇。
“一千万贯,不还价,少一个子儿都不行。因为这本质上不是我值多少,而是你值多少。在我心里,你就值这个价。”
许瑶嗤笑一声。“真是丧心病狂不知所谓,怎么不让我把大宋朝都买下送给你?”
“没事,谈不拢就不谈。生意嘛,买卖不成仁义在,明天继续成亲呗,反正又不是我要成为丧心病狂不知所谓之人的婆娘。”江木无所谓地拍了拍手,继续嘲讽。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许瑶竟然瞬间掉转了口风。
“成亲啊,干嘛不成,谁不成是小狗。”
江木眨着眼,一脸懵哔地看着许瑶,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只见许瑶极快速地又道:“既如此,咱们是不是得讨论一下以后了?”
“呃……行,你说。”
“好。东江书院你知道的吧?正好家里认识石山长,每年我都送些钱去给他办学的。等过了明天,我想办些礼物陪你去一趟石府,看能不能让他接收你去书院读书,你看成么?你得好好准备,虽然有些交情,但石山长那人难说的很,要是达不到他的要求,怕是……”
这是许瑶早就准备好的话,练习很多遍了,此时终于说了出来。
但却心痛心酸之及,有生以来,她从未如今晚这般委屈过。
江木则更懵了。
这是……
小娘皮吃错药了?
到底想干啥?
他认真想了想,却始终想不明白,于是把思考的重点放在许瑶的这番话上,最后摇了摇头。
原来她跟石锵认识。
只是,就算没有今晚之事,也没有之前的刺杀,他也不可能去读书的。
怎么读?从识写繁体字开始,之后学文言文,最后与那些学子一起摇头晃脑读四书五经,三句话不离圣人子曰?
不现实也没意义,他有自己的追求,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如果记得没错,明年伟人笔下只识弯弓射大雕的那位就将主动挑起与金国绵延几十年的战争。然后过不了多久,金国又将与南宋开战。如此读书有什么用,不是浪费宝贵的时间么?
更何况是石锵的学生,我好好的给叶适石锵上课的“济世之才”不当,去当劳什子学生?
“不!”他面无表情地回道:“我有我自己的追求,不劳你操心。”
许瑶的脸色在一点一点的苍白,直到没有一丝血色,就连那两片江木曾觉得迷人之及的唇亦是如此。
她的心,在一点一点的碎。
原本,支撑她的便是他很上进,没想到……
“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追求又是什么?”她低下头咬着牙,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颤抖着痛苦着。
江木继续面无表情。
“因为他教不了我。至于我的追求,一个乞丐能有啥追求,吃饱穿暖有得住罢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难道你认为不好吗?”
许瑶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极大。
两行泪,终是再也忍不住了。
“果真是个疯子!很好,没出息的东西,混吃等死去吧,以后你爱干嘛干嘛,哪怕是回去要饭,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就这样。”
很令人心悸的一幕。
一个女人,一边泪如雨下,一边却极为平静地说着极为绝情的话儿,没有丝毫泣声。
江木有些难受。
看不得女人哭,虽然这个女人让他痛恨,虽然他有些话是带着情绪故意气她。
泪水,从来都是在极致的情绪下才能流出来。
她跌跌撞撞地走了,他想喊住她,想安慰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即便拿掉所有矛盾,只以夫妻关系来说,他也不想妥协。
女强男弱,便是这样的。
不能妥协,否则一生一世都将是这样——平时她大概会给你笑脸,也会刻意照顾你的自尊,但究其本质,其实这是赏赐。然后在碰到原则性问题时,她便会异常强硬,要求你必须按照她的意愿行事,一切以服务她的诉求为中心,她连了解都不愿意了解你。
因为她是胜利者,而你,low透了。
“我会查出来的!”
他默默道。
……